父亲的堂婶,也就是我们叫春注阿婆的,每天都会来我们家帮我们做中午饭。因为父亲每天吃过早饭之后就要出门,不是上田里干农活,就是去山上砍柴,并把多余的柴挑到县城里去卖。
春注阿婆是一个小脚女人,她本来是一个富农家的女儿,从小缠脚,所以她走路特别慢,做事也慢得很。在我小时候就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自家门口的树下,把缠脚的布带一层一层剥开,然后散发出一阵一阵的臭脚味。脚因为长年的缠裹,已经完全变形了,前脚掌和后脚跟往下弯,中间往上拱起,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牛羊的蹄。
春注阿婆每天要五点起床,为她的儿孙一家人做早饭,吃过饭后,把一家人的碗都洗了,等她把碗洗完就差不多十点了。然后她就开始掏米煮饭,洗菜做菜。等把她自家的饭菜煮好后,太阳就已经快走到了“头顶中”了。然后,她再挪着小步子走到我们家,帮我们烧饭。
春注阿婆的话不多,来的时候就先到我们床前,问我们姐弟俩今天腿还痛不痛,然后就去做饭了。把饭烧好后,她就隔着床边跟我们说饭已经煮好,她要回去了。每次来我们家,都是这样地匆忙。因为,她若是回去得迟了,堂叔就会骂她。说她自己家一堆的活都不做,跑到别人家去瞎忙。
如此在床上有躺了半个月后,一直不见好转,邻里们就劝父亲要带我们去乡医院看看。父亲就向别人借了一辆板车,跟大屋里的友康嫂一起,把我们姐弟二人推到了乡医院。医生看过之后,说是因为天热,农村的毒气太重,所以才长了这种东西,而且也骂父亲为什么这么迟才送来。医生说,如果一发现就来看,那早就好了。现在变得这么严重,恐怕就有点难治了。当下,医生就给我们贴了药膏,并叫我们每天都要到医院换药。但是一听说我们家离医院这么远,而且还是用板车推来的,于是就开了一些药膏、药水和纱布,叫我们在家自己换药,但是每隔三天要去医院一趟。
就这样,每隔三天,我们姐弟俩就坐着板车去一趟乡医院,单单路程,一个来回差不多就要两三个小时。多数的时候,都是大屋里的某个嫂嫂或是阿婆和我父亲一起推我们去。去了几回后,我的脓肿破开了口,里面的脓水就慢慢地开始往外流。而姐姐腿上的脓包却一直没破口。后来,医生说,我的病算是好了,只要再继续用几次药,脓水流完后就全好了。而姐姐则不然,因为姐姐的脓包一直没破口,脓肿的炎症都快感染到大腿的骨头了。医生说,他再给姐姐贴一次药,再打一针,如果第二天还是没有破口,那就要来医院里开刀动手术,人为破口把脓水挤出来。
可怜的姐姐在打了针,贴了药之后还是没有破口,于是,第二天父亲和友康阿婆又推着姐姐和我到乡医院。医生扯开我的伤口后说,我的已经好了,接下来的几天要注意伤口的清洁和卫生,然后开点药带回家继续贴,以后就不要再来了。而姐姐呢,当场就被医生要求开刀。我记得,当时我坐在医院门诊大厅里,听到姐姐在医生的手术室里呼天抢地的哭喊个不停。约摸半个小时后才被推出手术室。医生说,还好早开刀,不然再延几天,恐怕姐姐这腿就要锯掉了。
后来姐姐回忆说,不知道是当时乡医院里的麻醉不行,还是根本没用麻药,当医生拿着手术刀在她腿上挖的时候,她简直都痛到心窝里去了,当时她还以为痛就这一下了,没想到,在挖破脓口后,挤脓水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痛得她都快死过去了。
姐姐在开刀之后,又去了两趟乡医院,然后也全好了。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同样在农村,别人家的孩子没得这病,而我们却得了呢?我想估计是跟父亲不讲究卫生,我们家里杂乱肮脏有关系,再加上常年潮湿,毒气自然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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