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花香（小舅子）

跟姐姐在厨房聊了一会儿，亲家母就走过来，把我领到了厅堂。那里摆着两桌酒席，一群大人都坐齐了。大家看见我走过来的时候，就转过身看着我说：“今天这个亲家舅生得很俊啊！果然是一表人才。这以后肯定是个高中生。”听得我的脸一下就红了，但心里却美滋滋的。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好像还真是挺好看的。

我的这身衣服就是姐姐亲手为我做的。在订婚的那一年，姐姐就跟着隔壁的依清嫂学习做衣服，学了半年后，姐姐就会给家里人做衣服了，我们一家人对姐姐做的衣服都很满意，但唯独母亲不满意，母亲总是数落姐姐做事没“边角”，意思就是说做事不细致，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没做好。还说姐姐做的衣服不如城关的婶婶好。

记得那一年，城里人都流行穿尼大衣，母亲也去买了几尺的尼布，但是没叫姐姐做，却特意送到住在城关的三叔家里，叫婶婶帮她做。姐姐就为这个事情，偷偷地伤心了好几天。姐姐说，她有学过做大衣，但从来都没亲手做过，母亲自己买了布不给她做，却给外人做了，就是嫌她做的衣服不好。姐姐说：“自己的亲妈买了布都不给自己女儿做，那还哪有谁愿意请我做衣服啊？”也正如姐姐自己所说的，在她学会做衣服之后，确实没有一个人花钱请她做。她当初想通过替人做衣服挣钱的计划自然也就没有实现了。

我所穿的这一身西装就是姐姐在出嫁前从她的箱子里挑出一块布给我做的——姐姐在订婚后，她的很多玩伴都一人给她送了一块布，当作是压箱底。因为布是米黄色的，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白西装一样。姐姐说男孩子穿白西装很漂亮，会显得更英俊。她还特意交待我，平常不能拿出来穿，因为浅色的衣服容易脏。一定要留到做亲家舅的那一天才能拿出来穿。

话说我跟在亲家母后面，坐到酒席上之后，大家就开始喝酒吃菜了。亲家母坐在我旁边，不停地向我介绍坐在酒席上的每一个长辈，然后我就按着亲家母所介绍的称呼跟他们一个个微笑点头示礼，口里叫着：“亲家伯好，亲家叔好，亲家婆好，亲家姑好……”，在我叫的同时，他们一个个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我，有五元的，也有十元的。两桌的人都见过了，亲家母就领着我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当然，亲家公和亲家母也分别给了我一个红包。这些红包把我裤子两边的口袋都塞满了。

我一边吃着菜，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太平炖鸡出来了没有。因为来之前父母特意交待我，如果太平炖鸡端出来了，我就不能再夹菜了，要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而且刚才在厨房陪姐姐聊天的时候，姐姐也特意又叮嘱了我一遍，她说，上了太平炖鸡之后，就不能再坐在座位上了，要马上起座，如果没有起座，而是继续坐着把后面上来的菜也吃了，那就是把今天酒席上所有的菜都吃了个遍，这样的话，同桌的长辈和看见的人就会觉得你这个亲家舅要不是很贪吃，要不就是家里太穷从来没吃过好的，难得今天碰上全桌的好菜，就舍不得下桌了。

终于等到太平炖鸡端上来了，我就赶紧站起来，然后对亲家公和亲家母说：“亲家公，亲家母，我吃饱了。”可是亲家母很热情，我刚把腿从座位上挪开，她就站起来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来继续吃。我被她一按，也就不好意思再说要离席，只好坐着看别人吃。而亲家母看我不动筷子，就把菜夹到我碗里叫我吃。我就只好又吃了几口，心里不断地盘算着，要在什么时候再站起来，口中要说些什么样的话。

在太平炖鸡端出来之后，姐姐就开始站在厨房的门口一直看着我，示意我要放下筷子。当她看见我还坐在酒席上吃菜，没有要离座的意思的时候，就悄悄地走过来，俯下身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别再吃了，快起来。”我就赶紧站了起来。然后姐姐转身对亲家母说：“妈，我弟弟已经吃饱了，我先带他过去一下。”亲家母也站了起来，说道：“依妹，没关系的，你弟弟这么小，就让他坐在这里吃吧！”姐姐继续说道：“妈，我弟弟他确实是吃不下了，我先带他过去，正好也有几句话要跟他说。”然后亲家母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当我的腿从凳子边上跨出去的时候，全身上下紧绷的肌肉和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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