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人生（奔丧）

站在路边等车，火热的太阳烤得我全身发烫，两眼被阳光刺得睁不开。因为是夏日的中午，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我默默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我还是不敢相信它是真的，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感觉是在梦中一般。

但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就是活生生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强忍着的情感终于决堤了，在无人的路边，在灼热的阳光里，一个二十三岁大男孩的哭声淹没在车来车往的噪声中，并一发不可收拾……

上了大巴车，因为是中午，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于是我就选了后面车厢的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把旅行包放在隔壁的座位上，就怕下车的时候忘了拿。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房屋、树木和人群，心里的酸楚一阵一阵地往上涌。我强忍着悲伤，却任凭泪水不住地冲刷着我那瘦小的脸庞，喉咙就象是吃了槟榔似的堵得难受，口中还时不时会发出抽泣的声音。偶尔也有一两个乘客好奇地往后看，我就会迅速地低下自己的头，或是迅速地转头往后，装作也想知道哭泣的人是谁的样子，脸上故作镇静……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穿着寿衣躺在大屋的厅堂里了。不知怎的，这个躺着的人明明是我的父亲，我的内心却异常的冷静，没有半点的悲伤，不知道此前那个在回来的一路上不停地默默抽泣了三个多小时的我跑哪里去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父亲安祥的脸庞。邻里友清阿婆看见我回来了，就走到我身旁说：“哭几句吧，你父亲这辈子太苦了，日子才好过一点就走了。”我转头看了她一下，嘴上“嗯”了一声，还是没哭出来。阿婆说：“喊声爸爸吧，你爸刚走几个小时，可能还会听得见。听说亲人的声音死人是会听得见的。”我想喊，可是喉咙就像被一口浓浓的痰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友清阿婆看我这样，就什么也没说，回身走了。离我约有十来步远。

过了约有一支烟的功夫，友清阿婆看我实在是不会喊也不会哭，就过来把我拉到一边坐下。她告诉我说，自从我上次回来给父亲买了两套衣服，他就天天穿在身上，一听见有人夸他说某某人，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好看啊？他就会很得意地回答人家，这是我小儿子买的，然后还会顺便跟人家吹牛一下说“他榕州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国家单位了，现在工地当施工员，一个月能赚四五百呢！”听见的人，又会顺口再说上几句他爱听的好话。

阿婆说，直到有一天她看见父亲的衣服实在太脏了，就跟父亲说，赶紧把衣服拿去洗，都这么脏，别再穿了。他才把衣服换下来。没过两天就又穿起来了。

阿婆说，今天父亲走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我买的衣服，前面给他洗澡的时候，也把我之前买的另一套衣服给套上去了，就穿在寿衣里面。不知不觉中，一阵熟悉的酸水再次涌了上来，但我忍住了，轻轻地用手背在眼上抹了一下。没多久，嫂子过来了，她叫我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榕州把母亲给叫回来。

那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如果我坐汽车去榕州，再转两趟公交，然后还要坐三轮车到母亲家里，那早就没有班车可以回我们永乐了。而第二天一早亲戚们就都来了，如果没看见母亲在家里，邻里亲戚是会笑话的，因为这不合农村的规矩。哪有老公过世了，老婆却不在家的。

友清阿婆说：“你嫂说的没错，你现在赶紧走。村里的阿亮家里有摩托车，他的摩托车就是专门搞营运的，我今天中午还看见他在家里，你赶紧去找他。”

当即我就按阿婆的指引，去找了同村的阿亮，问了价格，就坐着他的摩托车去榕州接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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