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鸭毛事业特别红火的日子里,孩子们也是快乐的。一到放学时间和周末,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一人拎着一个塑料袋到处捡鸭毛。路边上、水塘边、垃圾堆里,都捡得不亦乐乎,而且捡到的全都是鸭绒,都是各家各户晒鸭毛的时候被风刮跑的。将捡到的鸭绒添加到自家收购的鸭毛里,就会把鸭毛的品质提高一点,因为鸭毛里所含的绒毛越多,卖的价格也越高。
但是,后来因为收鸭毛的人越来越多,附近的乡镇、村庄都很多人在收鸭毛,有时候,父亲走遍了三四个乡镇,脚都磨出泡了,也收不到五斤的鸭毛回来。所以,那时候,村里的人都跑到隔壁县,甚至跑到六七十公里之外的榕州城里去收鸭毛。因为父亲不会骑自行车,单靠双脚能走的路程实在有限,所以后来也就没再去收鸭毛了。
过了一年,有一次父亲坐车碰到了一个以前收鸭毛时经常会碰到的、隔壁村的王喜庆,父亲看他身旁放着一条扁担和两个竹框,就跟他打听这是做什么买卖。原来王喜庆去年就改行去卖白粿了,而且还做得不错。父亲知道后,觉得白粿厂离我们家的路程也不算太远,而且据王喜庆说这东西销路还不错,于是父亲就让王喜庆带着自己一起去卖白粿。
虽然父亲不善言辞,但在收鸭毛的这两三年时间里,多多少少也学会了做买卖的一些基本功。张口吆喝还是可以的。
打那以后,父亲每天比收鸭毛的时候更早起来,天没亮就挑着一副空担子出门了。要走上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到厂里去批发白粿,然后再挨家挨户地一路卖回来。但是好景也不长,因为父亲做买卖的水平确实只能算是小学阶段,既不明白技巧,更不懂得吹牛,才卖了半年,就有一个同样卖白粿的跟他走同样的路线,人家用的是九两秤,而且进的货质量比父亲的差一等,自然价格也更便宜,如果父亲吆喝说一斤三毛五,那他就吆喝一斤三毛三;如果父亲吆喝一斤三毛三,那他就卖三毛一,如此这般下来,父亲自然就卖不过他,这生意也就慢慢地做不下去了。所以,这白粿也只卖了一年,之后父亲就也没再继续做了。
虽然我从来没亲眼见过父亲收鸭毛、卖白粿,但我听别人讲、自己的眼睛观察,我也知道父亲肯定不是做生意的料。
记得父亲第一天卖白粿的时候,我放学回家,才吃过中午饭他就回来了,而且回来时还不忘了去“弯背”的店里带一块肥肉回来,虽然我知道那肯定又是“弯背”店里卖剩的,但是我知道那块肉依然价格不菲。因为在那个年代,肥肉是比瘦肉贵,而瘦肉又是比骨头贵的。
几个月后,父亲都要到我下午放学了才挑着空担子回来。再后来,都要等到太阳落山或是天黑了才回来,而且经常的时候,担子里还会剩下几条白粿没卖完。
当有一天我看见父亲天黑很久了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的白粿今天肯定是卖不完了,果然我就看见他的担子里还剩下好几斤的白粿没卖掉,而第二天,父亲也就再没有去卖白粿了。而我,倒也像过年一样,连吃了好几天的白粿。
虽然好吃,但我知道,接下来我们家的日子又要难过了。
我也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学人家一样进差的货,也用九两秤,然后把价格压低一点呢?父亲说,进差的货,人家今天吃了,明天就不会再买了啊!你秤不够,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骗人的事我们怎么能做呢?
我说,那如果我们也卖跟别人一样的价钱,那我们的质量比别人好,称又足,买的人肯定就会买我们的。顶多就是少赚一点嘛!
父亲说,哪有这么容易啊!我们进货一斤就是三毛钱了,放在框子里一天卖下来,水份损失扣除一下,这成本就要三毛一了,如果都跟别人一样的卖三毛三,万一剩下两三斤没卖完,那这一天不是白干了?
我说,那我们至少也有两三斤白粿吃啊!
父亲说,这每天都吃白粿,一整年下来没赚到一分钱,那我还不如就在家里种田地好了。
我一听,好象也有道理。就没再说什么了。反正大人总比我们小孩子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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