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人生（损失）

记得当时是姐夫自告奋勇的，而且我们也一致认为姐夫是最合适的、也是唯一的人选。于是，第二天姐夫和哥哥二人就坐车去榕州找母亲了，对母亲所使的招数不外乎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因为我们家穷苦了几十年，也盼着大家一起辛苦一年——父亲快六十的人了，出远门去工地打工；母亲你呢，就也辛苦一下，跟男人一样扛起锄头去干农活——为的就是希望今年能有个好收成，用一年的辛苦换回一家人未来幸福的生活。一家人赚到钱了，也不会亏待你的。

总之，后来母亲是被姐夫说动了，并且第二天晚上就跟着姐夫他们一起回来了。

那一年，因为有父亲看着哥哥，所以哥哥不能像往年一样打工赚多少钱就花光多少钱了。

虽然哥哥觉得父亲没本事，从不把父亲的话当回事，也不听父亲的教训，但毕竟在外的时候有个爹天天在旁边唠叨着，哥哥倒也真没敢多花钱。那一年，虽然父亲和哥哥几乎天天都有出工，哥哥出工一天十五元，父亲出工一天十一元，如果晚上有加班捣水泥啥的，那还能多算一天工钱。算下来每个月都没少赚钱，但他们也从来不敢去包工头那里多支钱。

因为那时候不像现在，是可以每天结工资，即使没有每天，至少也是一个月结一次的。那时候工地全部都是要做到农历的小年才放假，然后包工头才能从建筑商那里拿到钱，给大家结算。而平常的时候，就是每个月只能预支一次，金额也不大，只是够你生活费而已。再加上，当时父亲怕预支多了，哥哥会乱花钱，所以，除了几次因为家里要用钱（买水稻种子、买化肥之类的），有多预支了一点外，其他的月份从来都没多预支。不像别人那样变着法子向包工头借钱，什么今天家里老人生病，明天孩子生病，后天又哪里要喝喜酒，总之就是编出一堆的理由，让包工头不得不借钱给你。但这样做的下场就是，到了年底结帐的时候，没钱拿，甚至有的人还要还钱给包工头。

可是，有谁知道，天不怜人。那一年，上天也跟我们家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在家里，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母亲、姐姐和我）没日没夜地干农活，什么摘茉莉、插秧、割稻子、种地瓜、攉水、镐草，全都干尽了；在工地，一个年将六十的老人不论刮风下雨，每日出工；一个年轻人收敛了自己的欲望不敢乱花一分钱。而到头来呢？

在年底要结算的时候，包工头说，建筑商倒闭破产了，他也拿不到工程款，大家今年一分钱都没得结算，只有他自己贴钱给每个人发一点路费，坐车回家过年。那些平常懂得借钱的人倒好，起码还拿了一点钱。父亲、哥哥和姐夫这下才叫傻眼了，因为他们除了每个月预支的生活费外，几乎没有多拿过什么钱。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建筑商破产了，大包头早就跑路了，而小包头就是姐夫的姐夫，他自己都倒楣成这样了，我们又如何忍心去把他怎么样呢？所以，当父亲他们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挤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回到家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微弱的灯光下相视却无言，唯有大人和孩子接二连三地叹息声。本来以为，那一年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变成人人羡慕的“万元户”的，结果呢？父亲和哥哥用一年的心血换来的六七千块钱的工资就这样打水漂了。

因为那时候建筑行业不景气，父亲辛苦了一年之后，体力也差了很多，再加上，母亲因为失望透顶，也不愿意再在家里干农活了，而且也实在是干怕了。所以，第二年，还是哥哥跟着姐夫去上海打工，父亲继续在家里干农活，而母亲也回她的榕州家去了。我们家呢，不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贫如洗，而且还少了去年的那一份热血满腔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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