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人生（奶奶）

在生下姐姐之后的第四年，母亲又生了我哥，这下奶奶可开心了，因为又多了一个孙子。但对母亲的态度却依然没变。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对奶奶的相貌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只记得有这样的一件事情：

大约是我两岁的时候，我穿着麻衣，腰上系着蓝色的带子，跟着我三叔的两个孩子，就是我的堂哥堂姐，还有我姑妈家的两个孩子，就是我的表哥表姐一起在我伯父家里玩。因为我们这几个人年纪相当。

我们几个小孩子跟大人相似，都身穿麻衣，腰间绑着一条带子，男孩子的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真的很像台上唱戏的。因为没有镜子，我们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看见别人的样子，就觉得很是滑稽，就忍不住笑起来，被笑的人就会生气，然后就追着取笑他的人要打他，另一个人就开始不停要躲闪，就这样你追我赶，我寻你躲的。时不时就把悲伤而又忙碌的大人们撞一下、碰一下，甚至有时还会躲在大人的背后或是胯下，以躲避同伴的“追杀”。当时我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堂哥堂姐二人，后来还是在几个大人的叫骂声中才抓到了他们。原来他们二人跑到棺材底下去躲了起来，然后被大人们发现，喊叫着揪了出来。伯父就把我们几个狠狠地训了一顿。

后来，我们就只能乖乖地围在石磨那边玩推磨。我们几个小孩两人一组排队轮流着，两个人一个推石磨，另一个模仿大人的样子一手扶着磨石，一手假装往磨心里加米。也玩得不亦乐乎。

我表哥问我说：“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我大声地回答“当然是男孩啊！你没长眼睛啊？”他又问：“如果是男孩，那你怎么绑着辫子，里面怎么会穿花衣服啊？如果是女孩子，怎么又跟我们一样，站着尿尿呢？”然后我就哭着去找我妈妈，拉扯着妈妈的衣服说：“妈妈，我不穿这个衣服，我不要绑辫子，我不要穿女孩子衣服。”然后旁边本来都还在哭的大人们全都笑出声来。但是母亲理都没理我，只说了一句：“别吵！自己玩去。”

长大后，当我回忆起这一段故事的时候，我就猜想，当时在棺材里躺着的一定是我的奶奶。而这些就是我对我奶奶的唯一的记忆。所以奶奶的为人到底好不好，其实我也说不清。

我只记得前几年，三叔迁了新居，邀请我们一家去他家里做客，母亲跟三叔又聊起了那此陈年往事，于是又提到了奶奶。母亲还是说奶奶不是一个好婆婆，当大人的怎么可以在厅堂搭台咒晚辈呢。叔叔说，那个时候，奶奶肯定也是被气疯了。他说，奶奶平常都很善良的，几乎没跟邻里吵过架，而且还经常背着爷爷，偷偷地拿家里的粮食帮助别人。

如今，成年的我偶尔也会想起奶奶，我想也许三叔讲的没错。奶奶是善良的，因为父亲的善良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而邻里乡亲也都说父亲像奶奶，关于这一点母亲也是认同的。至于为何母亲觉得奶奶不好，我想多半是因为母亲侵犯了奶奶的尊严，而且她的个性惹恼了奶奶吧。

在我的眼中，父亲的一生都是老实巴交的，但却大男子主义十足。

父母几乎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去山上砍柴，两个人各挑一担柴火到县城或镇上的集市去卖，然后母亲回家做饭，父亲就守在街上等买柴的人。一担柴卖一元钱。这就是我们家所有的收入了。也有的时候柴火没人要，父亲就又挑着担子回来了。但不论今天的柴火卖了多少钱，父亲从来不会像别人家的男人一样，把钱交给老婆保管，而是全部揣在自己的兜里。所以，每一天母亲都是把饭煮好，然后等着父亲买菜回来，再做菜、吃饭。偶尔有遇“挑过担”有便宜的鱼肉卖，就只能向别人借钱。母亲说，父亲是因为奶奶和邻里教他“不能把钱交给你老婆，因为你老婆很坏”，所以才这样做的。

在我的眼中，父亲倒是一个挺温柔的人，他从来没有打过我，也几乎没有骂过我。我也从来没看到他跟别人吵过架，打架更是一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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