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木萧弹指

木叶萧萧，萧弹指独立于木叶之间。

一弹指，六十五刹那。

这个孤独的老人，曾经也有过辉煌灿烂的传奇。

关于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唐小七他们已经听了三天三夜的故事。

现在天色刚刚放亮，昨夜的故事今夜还会继续。

唐小七在与萧弹指相处的短暂时日里，很少看见老人脸上出现笑容。

他好像从来都不在人前透露自己真实的情感。

就像是远山上斜出的一棵迎客松。

萧弹指这几天除了给他们讲故事，还教他们怎样在这片树海里生存下去。

吃的用的全得自己去争取。

活得跟野人没有太大分别。

由于起先的水土不服，唐小七跟申琴上吐下泻接连几餐都吃不下饭。

尽管他们的食物单调且来之不易。

捕猎，是一场既刺激又危险的游戏。

唐小七喜欢在夜晚听萧弹指讲故事。

那些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有的故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孤独的老人是那样寂寞。

一个人化身为三个人，在世间皆有轰轰烈烈的作为，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莫七星，无名叟，萧弹指。

这三个人都是他。

老人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会传颂那么久。

如今他已经快八十岁了，关于他的所有一切都将成为人们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

唐小七是第二天晚上得到一柄短刀，他知道这是萧弹指年轻时候用的武器。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刀刃锋锐，薄如纸，如红颜的悲惨命运。

这柄刀也跟一个女人有关。

唐小七猜想那一定也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每当萧弹指轻抚刀身时，脸上僵硬的表情就会淡化点，如吹皱的一江春水。

昨天晚上萧弹指讲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

青龙会。

没有人知道青龙会的总坛在哪里。

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龙头老大是谁。

他们的三百六十五个分舵又藏身何处。

关于他们所有的传言都蒙上一层浓雾般的面纱。

每当月圆之夜，青龙会就会有大事发生。

世间最强大的情报组织里关于青龙会的资料并不太多，有的只是些数据而已。

萧弹指的语速并不快，好像他刻意隐瞒了诸多事实，唐小七从他抽动的鬓角可以看出来。

时间从他们的指缝间偷偷溜走。

唐小七拉着申琴的手，低身潜藏在草丛里。

他喜欢这样类似捉迷藏的把戏。

有点调皮地如小孩子，只是想给申琴带来些欢乐。

申琴是个比唐小七还要大两岁的女孩子。

穿着他们自己捕获的兽皮做成的衣裳，跟孙悟空的虎皮裙有些类似。

风从他们头顶吹过，拂动萧弹指破烂的衣衫，漏出他腰间数道伤疤。

有一天夜里，唐小七还看见萧弹指背上也有几条伤疤，像蜈蚣般丑陋的疤痕。

经年累月留下来的，不光是伤疤，还有珍贵的经验。

从萧弹指嘴里吐出来的通常都是名言。

唐小七觉得它们并不是很有道理，只是那些话都是用老人的血与汗换来的。

“如果你不想流血，那么就选择流汗，如果连汗都不愿意流，你就只配流泪。”

诸如这样的话。

现在他们躲在草里就已经开始流汗。

天气并不是很炎热，他们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偷偷地做某件事情的人总难免会有些紧张。

光明正大的做，自然坦坦荡荡。

“小鬼们，出来吧，我早就知道你们来了。”

这里离他们的竹屋有些远，可是这里的猎物也特别密集。

前几次他们还打到过兔子，申琴还嫌弃毛都没去干净就被唐小七穿在木棍上烤了。

吃的时候满嘴兔毛，还有些半生不熟。

所以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唐小七来烤。

女孩子并不是只会吃，申琴的手艺渐渐有了起色。

萧弹指还打趣说，如果嫁了人夫家定是和睦到老。

管住男人的心，先得套住男人的胃。

树枝上有几只鸟，唐小七用自制的弹弓想出手打下地来。

“慢着，今天我教你们点新东西。”

萧弹指在地上拾起些松果，用食指跟中指夹住一个，摆好架势后，松果去势如电。

不偏不倚打在鸟腿上，啪的一声，应声落地。

如法炮制，很快又打下三两只下来。

“我这法有个明目，叫掷手。”

唐小七觉得像暗器手法，唐家里只有內系子弟才有机会学的手法。

他一个外系子弟，也只是听说过罢了。

“唐家跟雷家都有类似的手法，但是我这法子与众不同。”

萧弹指解释着，“可远可近，可重可轻。力道掌控尤为关键，练制上乘，更可远交近攻，出其不意。”

唐小七忽不以为意，“都是暗器，只怕是技巧的娴熟不同吧。”

“唐家善各种暗器，雷家以火器独尊。漫天花雨般地撒下，遇上正真的高手，多半不会伤敌反而自己成了别人的活靶子。所以，欲练暗器首重步法次主眼力后为技巧。”

唐小七还是觉得不信，自己的爷爷他是见过厉害的。

百步外的一枚核桃都能用铜钱破开，想来也得有数十年的苦功吧。

萧弹指对这个长在暗器世家的后辈，显得耐心十足。

“来，你看？这里离那棵树恰好百步。我蒙上眼睛背对着都能射中，你信也不信？”

唐小七大摇其头，“鬼才回信！”

申琴走到树后面去，算是做个见证。

萧弹指也不与他们争辩，解下腰间的一块黑布蒙上自己的眼睛，背过身去。

只闻得咚地一声响，树干已被一枚松果击中。

唐小七走过去，大惊失色，感情这松果不但击中还深嵌入树干里，足足有两寸多深。

此时，他才相信萧弹指有如此神妙的暗器手法。

“小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千万记住，别把天下人都瞧低了。真正的高手从来都不轻易出手。”

“我总是怀疑，你与我唐家先辈定然有莫大渊源。”

“没有的事。世间诸法终归一法，世间众道终归一道。我三十岁之前，仗剑走天涯，逢敌必克。五十岁之前苦练暗器，六年间荡平天下，鲜有敌手，却还是遇上个难得的对手。这近几年我已将自己所学渐渐忘却，趁得空闲借了这竹屋同你们一起参详，也只是为了将来能胜过他罢了。”

唐小七顿时语塞，连萧弹指都头疼的，那该是怎样的人物。

他连想都不敢想。

萧弹指说得极是平淡。

大约概括了他传奇的一生。

感情这世间能与之匹敌的定然还有很多。

听闻，许多不出世的高人皆隐于山川市井之间。

纵得造访，学得三招两式也就足以称雄于世了。

萧弹指指着松果道：“你小子先拣这个来练。过些时日我再传你其他的。”

申琴也要学，却被萧弹指拒绝了。

好在她人聪明伶俐，萧弹指另外传了她一些受用的防身功夫。

唐申二人也时常互相喂招，短短数月进展倒是还算过得去。

有一天，萧弹指递给唐小七一个小包袱，并说：“这是我为你打造的，唤名玄影针。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屑使用这样的武器。但是，你要知道天下比你厉害的多得是。万一哪天遇着难处，肯定用得上它。”

唐小七仔细打量着，这是类似一副手套的装置。

小小的针藏在延伸的数根细管里，能单打也能混发，针身萃有麻药，并不致命。

“你要记得，非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万般叮嘱之下，萧弹指才算安心。

唐小七忽问，“如果有人躲开了，那我岂不是任人宰割？”

萧弹指冷冷得道：“你还没出师呢？等你的本事让我满意，我自然会带你去适合的地方练手。”

“别愁眉苦脸的了，等你学全了我的本事，天大地大任去留，难住你的并不会超过五人。”

唐小七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他知道现在自己还只算个入门选手。

“丫头，你的个头和反应正适合刺杀。我过几天会对你们进行考核，自己揣摩，相信不会比上一次要差劲。”

时值初夏，星光灿烂，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唐小七的暗器手法越发娴熟了，可是离萧弹指定的目标还是有相当大的距离。

“眼，手，心，步。四者合一，将力量积于一点，这样的爆发肯定难以置信。”

这是唐小七近几天的心得。

就像打沙包一样。

浑身的力气在拳头击出的一瞬间，足以将厚重的沙包洞穿。

月夜下，申琴刻苦地练习萧弹指教给自己的每一个招式。

唐小七走过来，淡淡地说：“别练了，休息一会儿。吃吃看！”

说着递给申琴半个兔腿。

这回没有毛，呲溜的食欲立时被勾起来。

她大口咬下去，盐巴不多，胡椒酱汁在她唇齿间，“好吃，你以后还可以做个厨子。”

“厨子？家庭煮夫吗？才不要呢？”

申琴默默地看着他，却不知道唐小七偷偷又扯下一个兔腿来。

“佐料就是少了点，不然滋味定不会差。”

他说的是事实，丛林生涯哪有都市丰富多彩。

除了兔子，蛇肉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他们都得钻到高高鸟窝里才会碰到。

地上的蛇都是秃鹫的美餐，而他们从来不跟它们抢夺食物。

“得改天去捉大点的，够吃了半月才好。这样我们可以有多余的时间研究新的菜式。”

申琴白了他一眼，说：“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竟然还是一个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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