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

♢ 萨卡斯基

蔷薇喜光，亦耐半阴，较耐寒。不耐水湿，忌积水。

花朵对土壤要求不严，耐干旱，耐瘠薄，但栽植在土层深厚、疏松、肥沃湿润而又排水通畅的土壤中则生长更好，也可在粘重土壤上正常生长。

蔷薇不似别的花朵那般娇生惯养，它不羡慕牡丹的雍容华贵，也不嫉妒芍药的妖娆妩媚。蔷薇宛若来自海之彼岸的少女，圣洁而温和。

“我出门了。”

“今日下雨，萨卡斯基记得带伞哦。”

“好。”

男孩从母亲手中接过雨伞，再道了声再见便急匆匆地跑出家门了。天色尚早，其实也只是六点半而已，萨卡斯基平日里都是早早地去到学校，今日也不例外。

天色很昏暗，太阳隐藏在层层密布地乌云之下，仍然艰难地为世界献上光辉。小萨卡斯基最讨厌这种阴沉沉的天气，他厌恶地摇了摇头。他一路上都是快走的，直至遇到了角落旁的一枝小花，渐渐地减缓了脚步。

萨卡斯基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看到在微风中它摇曳着娇小的花枝，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少许清晨的露珠。

“要下雨了，小心哦。”

小男孩蹲在地上，用稚嫩的童声同小花说到。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花朵柔软的瓣，再起身往学校跑去。

果然如萨卡斯基母亲所说的那样，下午晚些时候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连绵不断的雨丝交织在一起，成为了一个灰蒙蒙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城镇。四处一片昏暗，就像是天还未亮的凌晨时分，偶尔天际处会有一道刺眼的雷炸开。

萨卡斯基被大雨困在了校内，即使带了伞，这种天气怕也是会变成“落汤鸡”的。别的同学都被家长接走了，但萨卡斯基并没有感到失落，他明白自己的父母是海军，为了正义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又霎时间想起了今早在角落处，看见的那朵不起眼的小花。

雨那么大，怕是会被淹死吧?

小萨卡斯基慌慌忙忙地拿着伞，冲进了大雨中。

一路跑来，雨水打湿了萨卡斯基的校服和头发。角落处的小花被豆大的雨滴打得伸不直身子，奄奄一息。男孩蹲在了角落处，撑开了雨伞挡在了上空，让花朵置身于一片无雨的地方。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浑身湿透的小男孩，呆坐在泥地上撑着伞。但其实，伞之下，还有一朵惹人怜惜的花朵。雨慢慢变小了，阳光驱散了阴霾。萨卡斯基好心地将花瓣上的雨水抹去，收起伞便回家了。

夜里，小萨卡斯基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进入睡梦之中。

“谢谢你救了我，萨卡斯基。”

“你是谁?”

四处一片白茫茫的，偶尔会有雾气缭绕。小萨卡斯基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是大人们所说的梦境吗？他想着。萨卡斯基看见在他的不远处，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小女生望着他微笑。

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处点缀着粉红。她拉起了萨卡斯基的手，一双温柔得像水一般的杏眼看着他。萨卡斯基红着脸，下意识地将手抽了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

“我叫蔷薇哦。”

说罢，女孩跑到了远处还调皮地转过身朝萨卡斯基挥挥手道别。本想追上去的，可惜大雾阻止了萨卡斯基的前进，女孩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清晨，萨卡斯基便醒来了，他还记得那个梦，与以往的不一样，它是那么得真实。萨卡斯基比别的小孩子性格孤僻许多，但是稚嫩的童真让他深信，梦里的小女生就是角落处的小花，她叫蔷薇。

这日阳光正好，小萨卡斯基又来到了角落处，他背着书包，蹲下了身子。昨日失去生命力的蔷薇，如今依旧开得明媚。她极力地使自己的身子沐浴在温暖阳光之下，随着微风摇曳生姿。

“你叫蔷薇是吧。”

男孩对着花笑了笑。自己过于较真的性格让萨卡斯基在学校不太被别的孩子待见，但终究还是个渴望陪伴的孩童。他就像这朵蔷薇一般，孤独无伴，但却依旧安稳顽强地生活。

蔷薇花每隔几日便会到萨卡斯基的梦里去，与他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谈心。萨卡斯基一开始觉得睡觉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只是碍于身体需求，他不得不这样做。但现在，他能在梦境里面感受到朋友陪伴的快乐，也能展露出孩子爱笑的天性。

蔷薇花好像是有灵性一般，她与萨卡斯基一同长大，从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生，长成了面容姣好的少女。

童年时的创伤，将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十多年前，猖獗的海贼到小镇上烧杀掠夺，萨卡斯基的父母也在打斗中双双殒命。一夜之间，幸福美满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曾一度深信世间美好的萨卡斯基只看见了仇恨与罪恶。

萨卡斯基再容不下半点的污渍，他钟爱于天下无贼的纯白。正义必须是彻底决绝的，优柔寡断绝对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品质。

萨卡斯基再次走到熟悉的角落处，他希望能在尘世的喧嚣中寻得一片内心的宁静。可惜没有了，他看到的不再是向阳而生的蔷薇，唯有被烟火灼伤的花瓣。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挖开埋在蔷薇根部的泥土，直至指尖的皮擦破也毫不理会。

将脆弱的蔷薇捧在掌心，萨卡斯基急急忙忙地想找一个将她安置的地方，他害怕生命中最后一点的美好都会破灭。可惜蔷薇花一日不如一日，花开荼靡，叶子都变得枯黄，花瓣也失去了色彩。

自那之后，那名叫蔷薇的少女也再也没有到过萨卡斯基梦中。回不去了，救不活了... ...

萨卡斯基一直没有放弃救蔷薇的希望，蔷薇没有死只是一直病恹恹地在那里。听小巷子里的老人说，养成一只花精，必须要用人类的鲜血去滋养，萨卡斯基相信了。

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男人将刀尖置于自己的掌心当中，皮肤被划开，渗出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蔷薇花的土壤中，腥甜的味道充斥在空气内，得到滋润的蔷薇回复了生气。

可是这一切并不长久，蔷薇吸食的血液越来越多，每一次月下绽放都会透支着将来的生命。蔷薇枯萎地越来越频密，不会有更绝望的，因为只有噩梦未停。

“萨卡斯基。”

相隔多年，萨卡斯基再一次来到让他魂牵梦萦的梦境里。这些年来，他由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个男人，而蔷薇花也由甜美可人的少女长得更加身姿绰约。蔷薇花身上依旧穿着白色的长裙，藕粉色的长发随风飘扬，散发着独属于她的香气，安静又美好。

白色的长裙上，沾着血污。她缓缓走来，脚步轻盈，蔷薇花站在萨卡斯基身前，拉起他绑着绷带的双手，附在自己的脸上。浅粉色的眸子合上，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脸上，樱唇显得很是诱人。

“你受伤了?”

“不哦。这是你的血渍。”

蔷薇花捏起她的裙角，在萨卡斯基面前晃了晃。她看着一脸惊讶的萨卡斯基，浅浅一笑。

“花精怎么会靠吸食人类的精血为生呢？”

“我现在呀，只想洗去血迹。”

萨卡斯基将蔷薇花紧紧搂入怀中，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他知道这是一个梦境，如若他想沉浸在这唯一的幸福当中，也无谓让他苏醒了。

“抱歉。”

蔷薇花的手回抱住萨卡斯基，轻声道着没关系。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就像是以往快要消失在雾气中那样。

“能在你怀里枯死，也是我的福气。”

萨卡斯基的瞳孔紧缩，致命的痛苦在身体蔓延，剥夺了他的其他感官，痛楚尤为清晰。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梦境里除了皑皑白雾，就只剩下他一人。哽咽着，他倔强地将泪水强忍在眼眶处，咬紧了下唇。

在梦中惊醒，天边已经微亮，萨卡斯基尽量平息着急喘的气息。 窗台的蔷薇花已经永远的枯萎，花瓣都已经舍弃，那是无声地道出了别离的信号。萨卡斯基摊开手，看见了一枚蔷薇胸针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萨卡斯基在他的左胸到手肘处纹上了蔷薇和樱花交杂的刺青。他开始偏爱蔷薇花开的暗红色，胸前则时常佩戴着那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掌心的胸针。海军上下都在背后调侃着这刚正不阿的铁血军人，居然带着与他格格不入的蔷薇花。

得空时，萨卡斯基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了空白的信纸。蔷薇花还在的时候，他会将心事告知对方，可如今他只能将所有写在纸上。抽屉中信封堆积如山，每一封手写的信件都犹如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多年后。

“大将先生。新来的副官在门外。”

“让她进来。”

萨卡斯基并没有表现得对新来的副官有多大的兴趣，只是依旧默默地批改着文案。看到许多滑稽的提议，笔尖顿了一顿，在白花花的纸上浸出一片墨色。男人轻啧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编号SK2020816新兵，前来报道。”

女子声音很好听，不妩媚做作，不娇弱软糯，很干净纯粹。萨卡斯基抬起头，对上女子笑意盈盈的粉色双眸。她藕粉色的头发用发带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夹在耳际。她很爱笑，也笑得很好看，身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暗红色的西装裤子。

“你叫什么？”

“蔷薇。”

六月，蔷薇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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