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到中午十一点半,希哥宣布“下课!”风房与卧房之间的电动门也就打开了。这时众囚就“自由”活动了。这个自由仅仅是可以选择坐着还是站着,可以选择一个对象来聊聊天。除了几个牢头还在卧房里,躺在铺板上看电视。其他人都被赶到风房里“放风”。也有几个人找海山聊天。他们大都抱着猎奇心态。的确,一个四十多岁的高级知识分子,人民教师,居然中了“杀猪盘”,跑到看守所里来坐牢。本身就够有“传奇性”了。在此间,海山别无所能,就干脆装痴卖傻,问啥说啥,满足众囚徒的好奇心便好。没办法,这两间房也不足六十平方,一众囚徒天天在一起,对这些丑类,海山真的是不想与之多说,可身在其中,又怎能终日一言不发。人是需要交流的,即便是有个猫猫狗狗的,交流一下也能怡情解闷。可此间的活物,除了苍蝇蚊子,便只有这些穷形尽样的奇丑大恶了。心中再反感厌恶,也得去迎合他们,偶尔说几句话,方能感觉到自己还有“人”的属性。
众囚正在放风,只见囚室门囗处有异动。原来是来“新兵”了。他们都称新入牢房的囚徒为“新兵。”还一来就是两个。一个和海山年纪相仿,四十出头。另一个大概五六十岁,也戴眼镜。都一如惯例蹲在墙角被军哥,雄哥训话,交待规矩。海山看这两个“新兵”居然有种亲切甚至惺惺相惜之感。为何,他们不可能认识。只是海山从穿着相貌和气质上就有种直觉,这两位不是“混社会的”,应该读过书,甚至也是文化人。海山有了兴趣,便凑近点去听。四十多岁的人姓王,犯的事是贪污。在外面是什么市管所的所长。五六十的那位姓覃,是挪用资金,在外面是化工厂的工程师。好家伙,囚室里炸开了,众囚乐不可支,文化人陪他们一起坐牢,也是难得的际遇。海山心里也平静了一些,至少以后有可以说几句真心话的人了。
十一点半左右,开午饭了。众囚排队打饭,并用塑料桶打了大半桶菜,饭照例是米饭,韶阳人对大米的钟情和依赖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在他们眼里,只有米饭才配称作是“饭”,北方以面食为主食的人一辈子都没吃过饭。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什么饺子,刀削面,烩面,馒头之类都被他的笼统地称之为“小麦”。连零食都算不上,更不能称作是“饭”。打了半碗米饭,去看那桶里的菜,原来是半桶紫菜汤,蛋花就不要想了,油,看不到,盐倒是很足量。又腥又咸。海山吃了两口,觉得还不如干嚼米饭的好。多嚼一会儿还会舌底生津,有股甜味。小半碗米饭下肚,又是一顿。过了一会,卧房内又丢出剩菜,那里面居然还有鸡脖子,鸡屁股,还有水煮的豆腐泥鳅。众囚尤其是那些年少的都去争抢。海山仍旧是吞几下口水,走开了。
午饭后,海山便去接近那两个“新兵”,其中那个老覃和自己有业务上的关系:雄哥把刷两个厕所的任务分配给老覃一个。海山要去和他交接一下。海山就和老覃攀谈起来,了解到老覃在上海一家工厂工作,因挪用了老家(他老家在韶阳)的二十多万扶贫资金而被抓。他说钱是从姐夫手里借的(他姐夫是村支书)。本以为可以拖一段时间,没想到韶阳公安发出网上追逃令。把他从上海公司里抓回来了。海山没想到老覃和自己如此的同命相怜,都是文化人,都涉嫌挪用资金罪,数额又都是二十万。唉!大狱中能遇如此同道中人,也算是难得之极了。很显然老覃也对海山格外有好感。两人很聊得来。海山告诉他刷厕所的事如何去做,老覃很快记住了。而且做得比海山更利索,他的动手能力比海山更强。海山在内心不禁感慨:人言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在大牢里再适用不过了!
突然监室门又打开了,两个狱警拿着名册点了七八个人的名字。让他们拿好自己随身物品,说是要分流。这边监狱百事通“老猫子”开始讲解:原来这107监室叫作什么过路监,只要不是有同案犯在107,一般的嫌疑犯进韶阳看守所,都要先进107呆几天,然后根据其他监室人员进出流动(有的犯人要异地关押,有的死囚要处决,有的审结完毕要下到劳改监狱去)情况,再进行分流。能长期留在107囚室的,都是颜教点头,专门关照过的。如希哥,军哥,“老猫子”等人。“老猫子”还神秘地说:“还有一间104监子,也是颜教负责”。海山只是听着,觉得这里的一切与己无关,又或是自己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那只有任人摆布了。
分流走了八个人,囚室显得宽敞一些。于是开始午睡,“老猫子”又说:“舒服一天是一天,等下了队,午睡想都不要想。”他说的“下队”就是下到劳改监狱去。有人离开,海山居然分到一条破旧的军绿色被子。虽然又破又脏,但总比那块纸板好出许多了。他便把被子铺在地上,和老覃一起躺在上边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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