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过年的趣事

年前，小姑奶奶就出嫁了，本来麦忙以后三姑也要出嫁的，因为有传言说她身体不好，不会生养，男方犹豫了很久，等家里知道情况后我还把白仙拉出来打包票，男方还是等到入冬后，看着三姑身体确实没问题，才同意了婚事。趁农闲时候，父亲又打造了一套家具准备了三姑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三姑嫁了出去。

也许看着父亲一心为这个家忙碌，又毫不吝啬的热心给三姑准备嫁妆，再加上我和母亲不停的两边说好话，这翁婿俩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终于有所缓和，不再像以前两句话不到就吹胡子瞪眼吵架了。

开始准备过年了，即将逝去的华夏三十八年是吉祥的一年，丰收的一年，是各民族欢聚一堂喜大普奔的一年。即将迎来的华夏三十九年是祥和的一年，像养魂草一样节节向上的一年，是……编不出来词的喜悦的一年。

腊月初八吃上了甜糯浓稠的腊八粥。很喜欢这个味道，值得记忆。

等到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等到鞭炮响起不管在哪玩，都必须赶回家祭灶，不然灶王爷上天回报就把你漏掉了，会一年吃不到好吃的，男人们要给灶王爷敬香，灶王爷就会跟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回天上汇报一年的工作去了。小孩子是要给灶王爷磕头的，不磕头就不给糖吃，不磕头晚上会尿床……

腊月二十四，全家大扫除，把很多一年都没打扫到的地方都要清扫一遍，连猪圈、鸡窝、牛屋都不放过，这时候我们小孩跑的最积极，说不定在哪个缝隙里就能找到几分钱或者自己丢失了好久的小玩具。

腊月二十六杀猪去割肉，一大早就去猪圈捆好猪早早送到杀猪匠“三刀子”家排队，一路上那自知命不久矣的猪会不停的嚎叫，引来一大群孩子闹哄哄的跟着看热闹。

杀猪匠那里会早早的烧好很多热水，当猪放上了案子，几个人紧按着，只见三刀子单腿跪在猪的后颈上，拿手在猪喉咙那里找好位置，一刀下去就嚯开个大口子，血哗啦啦的流进了准备好的盆子里，这时候伸长脖子看的孩子们都会“啊”的喊一声，猪开始猛一阵挣扎，却是被摁的更紧了。有哪一家摁的不紧猪跑掉了，乐子就大了，脖子淌血的猪后边追着那家人，后边又有一大群人尾随着看，孩子们还会“吼吼”的跟着起哄。虽然猪跑不远就会死掉，可是宝贵的猪血却浪费了，这家男人会心虚的被村民“怂人怂人”的打趣一年都抬不起头来。

等褪毛开膛分割后，杀猪匠会留下一块肉做酬劳，主家的小孩会得到猪膀胱，土话叫“猪尿泡”，可以当气球吹着玩。这时候陆续会有很多过年没杀猪的村民来割几斤回家，在猪肉差不多剩一半的时候，我们就收拾好拉回家了。

回到家，院子里早就准备好像桌面一样的大锅，烧开了水汆肉去腥，然后一部分切成肥瘦相间的大肉片，整整齐齐的码在小黑碗里盖上一层早就准备好的海带丝，放在大锅里开始蒸。在我们孩子眼里，第一锅蒸的时间最长，口水都流了一地，这扣碗还没蒸好，真是急煞人了！那时候每年吃第一锅出来的海带肉片扣碗都会急得把嘴皮烫破，可再嘴馋都记得最多也只吃两碗，再多就倒了胃口，那样整个过年都吃不下好东西了。全部蒸好后，整个院子里各种大小桌子板凳上都摆满了扣碗，冷却后白白的油脂会将海带和大肉片牢牢的固定在一起，可以一摞摞的收起来，整整齐齐的码好盖在院子里，蔚为壮观。过年期间需要使用时候就打开盖子拿几碗用。这几十个《水浒传》好汉喝酒的小黑碗在我们家也就过年用这一次，洗干净藏起来，来年才用到。好奢侈的感觉！

腊月二十七，杀鸡宰鸭赶大集，这一天要早早起床，才能缠着大人一起赶集买东西，经过卖玩具鞭炮的摊位时，一定要拦着大人不让走，死活都不走，实在不行了就抱着大人的腿或者躺地上不起来的哭，这时候就会有人围上来叨叨：大过年的，给孩子买个玩意都舍不得，这大人怎么当的？

放不下面子还要急着买年货的大人都会乖乖掏钱买的，要是跟着老太爷或姥爷，可以多买几种，要是跟着父亲，买一个就好了，不然会被揍一顿可能一个都买不成了。

等菜买好后，看到大人跟熟人打招呼时候，一定要从大人背后跳出来问声好，得到对方夸奖的时候就赶紧回头再要一毛钱，要是被大人呵斥，别忘了回头看向熟人装可怜，当熟人故作大方的装作掏钱说“我来给”的时候，你就能成功的拿到家长抢先给的一毛钱了，拿了钱可以去买好吃的。不要不好意思，这是过年期间约定俗成的保留节目，对方要是带着孩子，也会这样做，只是动作慢的可能被无视，成功几率变小了。

回到村里，你可以提前爬下车在大街上逛，嘴里吃着手上玩着的显摆，碰见小朋友就问他赶集没有，对方往往会哭丧着脸沮丧的说睡过头了，家长偷偷跑去赶集了！这时候你就可以大笑三声，嘴里叼着手里玩着，虽然后背衣服上可能还有你躺地上耍赖的土灰，却掩盖不了你成为这条GAI最靓的崽的事实！这就叫：付出才有回报！

别忘了显摆完就回家，一毛钱的东西是为了显摆，吃不饱的，家里的鸡鸭都杀好了，准备过油，还是那个大锅，半锅油烧的翻着油花，切好的鸡块裹着面糊放到油锅里，几分钟，就能捞出来外酥里嫩的鸡肉丸子，然后是裹着面糊的萝卜丸子，裹面糊红薯粉做的细粉鱼，裹面糊鱼块丸子，还有最喜欢吃的小酥肉丸子，以及不准孩子动的无鱼不成席之全须全尾裹面糊的油炸大鲤鱼若干条，忙忙碌碌吃吃喝喝中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杀鸡的鸡肫会被集中起来，放瓦片上烤干压成粉，给这两天肉吃多的孩子们服用，是可以治疗儿童胃满积食的。

腊月二十八就开始蒸大馒头，还是那个桌面一样的大锅，一屉一屉的蒸好，放到大席子上冷却，偶尔还要翻一下，防止粘连破皮，过年尤其是祭祀用的大馒头要品相完整大小一样的，过年半个月要吃的馒头全都做出来会装满好几个大布口袋。刚出锅的大馒头又软又甜，不用吃菜就能吃两个，然后孩子的任务就是看着馒头冷却，不让鸡鸭鸟雀祸害了。于是我们便一遍遍的跑去回报，那个鸡刚来就被赶走了，要杀了吃肉，那一只鸭来捣乱了，明天打死吃肉，就希望再杀一次鸡，按我们的想法家里的鸡鸭都捞出来挨个放血才好，才有吃不完的肉。

腊月二十九就贴门神春联，孩子们要做的事就是把去年的门神对联残迹从门板上刮下来，想快速完成就需要两人配合，一人拿热水打湿毛巾提前将残迹打潮湿，后边一个用小铲刀贴紧底部，趁残纸一不注意将其连根拔起。完成这个任务后哥哥会被安排帮父亲拿浆糊盆子贴对联，我就可以跑出去挨个看别家孩子苦逼的急得拿手挠门，等到看客大军逐渐壮大，完不成任务的笨孩子往往被看的手软脚软，直到被家长打骂着赶走，就哭丧着脸跟我们跑了，加入群嘲下一个笨孩子的大军。当听到谁家鞭炮声响起，证明门神贴完了，就赶紧跑过去看，评价谁家的门神好看，谁家的对联贴歪了，谁家的对联高低不一样了，要是哪一家的门神不是秦琼和敬德，一定会引起孩子们大声惊叹这家人好厉害，那时候对联都是去有学问的人家求写的，这几天白仙就很忙，他写的对联都是繁体字，很多大人都不认识，这时候就轮到我大声朗读显摆的时候了，往往还能引出一帮大人啧啧称赞着跟读，偶尔还会让我解释意思。碰到哪一家没有贴门神对联或者连去年门神残迹都不清理的，要赶紧走过去，因为他们家可能当年有人过世，白丧期过年不贴门联的，聚在他们门口容易挨骂。最后带着孩子们高声背一首“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之后就散了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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