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除却战场之上，平日里狭路相逢，叶笙都不会主动与留善动手，如今亦然。

此番来寻，不过是为了确定卓乐是否在世，并未想过要她的命，也不知她们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仿佛笃定了他会害她们一样。

叶笙：本座何时说过要动她们？

留善嗤之以鼻，这么多年来，他做的事可不少，也不明白卓乐究竟做了什么招他这般厌恶。

留善事实如何尊上自己心中有数。

叶笙不再多言，反正他做什么留善都看不惯，如今两界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他也不欲再与她交恶。

她若想护，那便让她护去吧。

千万年来，对于留善动不动就上门找茬，虽说每每气的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但渐渐的已经习以为常。这三万年来平安无事倒还真有些清净。

如今天帝离嗔似乎欲拉拢留善，他是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况且听闻天帝有意于冥帝，也将他气的不轻。

即便他没想过认这个女儿，也不代表是仙界那家伙可以随意采摘的。

更何况，他们若是强强联手，对魔界也是一大难题。

其实若非留善千万年前紧咬不放，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一步。

毕竟她的能力，他也看在眼里，从前也叹过技不如人，认做女儿未必可以，但绝不会是仇人就是了。

叶笙：想来是陛下多虑了，本座与卓乐好歹也相识一场，听闻她仍在世，过来瞧瞧无可厚非。

留善冷嗤一声。说得跟真的似的。

“如今看完了？好走不送。”那边稚嫩的娃娃音带着满满的傲气凌人。

魔尊大人没有多说，留善在此他也不欲纠缠，无关忌惮，而是真心不愿再与她交恶。

她能到如今的地位，叶笙心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从前他的确曾厌恶过她们母女二人，若非卓乐心机深沉，设计于他，明玲也不会在墨儿尚且年幼时弃他们而去。

一开始她还愿意见孩子，现下连孩子也不愿意见了。

明玲是叶笙一生所求，他也只会认他们的孩子，他曾一再忍让卓乐的任性妄为，但那次她做的太过，消磨了他对她仅剩的一点亲情。

她们二人的生死，与他再无关联，除去明玲与舒墨，叶笙不会关心任何人。

往事随风，几万年的时光流逝，他几乎都快忘了卓乐此人，忘了留善是她的女儿。

起初留善的名号响彻六界，不因别的，只因她不断的踩着魔界上位，神仙妖三界之事她可以一概不掺和，偏偏就是盯死了魔界。

他们二人相斗许久，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有手段的……变态！

所有的为难看起来都是一场恶作剧，偏偏又能令魔界伤筋动骨。

渐渐的，叶笙已经忘记眼前之人与他也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

到最后，他觉得他们已经不是为了各自心中的“仇恨”而斗，而是习惯了争斗。

哪怕如今冥、魔两界关系缓和，他们也还是改不了一副“仇人见面”的模样。

他从未回想过从前。

不过现下倒是真的开始好奇，留善处处找茬究竟为何？只因他不认她？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可能是要他妥协，认她当女儿吧？

叶笙沉默半响，最后带着满腹疑惑转身离去，对这几人已是格外的包容。

或许，他该和舒墨谈谈。

魔尊大人走后，卓乐带着一双子女上前拜谢，还表示过两日会随丈夫再次登门造访。

留善也不阻拦，大方的受了她们的礼。

瞟了眼珊瑚丛，她婉拒了卓乐口中的登门拜访。略带冷淡地让她们无需忌惮魔尊，她会护着他想动的人。

一席话分了个界，表明自己的立场，不为帮她们，只不过是想给魔尊找不痛快，她们不过顺带罢了。

冥帝陛下不愿与她们多谈，更不想勾起卓乐什么回忆，面对她笑意盈盈的目光，她选择冷眼相待，转身离开。

一大两小目送她入珊瑚丛。

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

方才与冥帝陛下一番谈话，她也如同她梦中的女儿那般冷漠。

一模一样……

卓乐几乎敢笃定，冥帝陛下与梦中人就是同一个人……

可她们……又是什么关系？她曾经还有个女儿吗？

不……

堂堂冥界之主，又岂会是她的女儿。

另一面，留善回到珊瑚丛中，飞身跃上那片最大的珊瑚顶端。

留善祖帝尊上这下可满意了？

她望着面前一袭玄衣的“小公子”，本来只打算看看戏的冥帝陛下被他“扰了”兴致。

非要她出面替她们解围，自己却躲在上面看戏。

若非“小公子”一事，她才不会这般顺着他的意。

玄凌眉眼弯弯的对上她的目光，十分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即便隐去了本身容貌，也难掩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

玄凌：善儿这么听话，该奖。

玄凌一开始本不愿留善与卓乐接触，不过自从叶笙来后，他倒改变了主意，这或许是个契机……

留善另一半修为？

她的另一半修为还封着呢，一提到奖，这也就是她唯独想要的了。

玄凌面色如常的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温和的道：

玄凌：这个不行。

随着留善微微下垂的眼尾，他停顿了一下，维持着着矜持正经的微笑，继续道：

玄凌：不过双修可以。

留善……

冥帝陛下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深知“小公子”一事影响颇深，另一半修为暂时是别想了。于是主动移开话题：

留善你瞧见你儿子那道貌岸然的样了么？

玄凌：……

称叶笙为他的儿子，她很得意？

玄凌不得不承认，以他对留善的了解，她的确会得意。

但他不会！

这“祖父”一称，恕他认不了！

玄凌：我暂且还没孩子，即便是有，大抵还在来的路上。

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留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前她只知道生孩子是怎么样的，却并不了解孩子是怎么来的，又或者说了解的不够全面，才会做出在双修过后，问他“要孩子”这种蠢事。

不过……玄凌这不认叶笙的模样到令他想起了叶笙不认她的样子……

留善玄凌，你是不是只会认我们的孩子？

待她反应过来时，话已经问出了口。

玄凌展臂将她揽至自己膝上，一手环着她的腰身。

玄凌：是只会跟你有孩子。

留善顺势也抱住了他。

留善那…如果有人一不小心怀了你的孩子呢？

他知道留善的用意，但却不怎么喜欢这个例子。

玄凌：这个例子不好。

玄凌：不过若是深爱一个人，自然只会想着与她成亲生子。即便是有其他女子的，大概只为责任。

责任……

回想起从前叶笙那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她就不禁嗤之以鼻。

以玄凌的回答，可见换作他，是愿意背负这个责任的，哪里像叶笙。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留善从小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伪君子。

玄凌：他深陷魔道，贪嗔痴恨被无限放大，做出极端之事也在所难免。

玄凌：我观他方才似乎有所不解，善儿可曾详细追查过你们之间的恩怨起由？

留善有什么可追查的，他恨我入骨，事实早就摆在眼前。

留善如今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他忌惮冥界罢了。

玄凌：可愿说说你们之间的恩怨？

很早以前玄凌就问过类似的问题，但那时候留善不可能告诉他事实。

所以直到今日，玄凌对他们从前的恩怨只是一知半解，基本都是自己猜测的。

留善微微挑眉，姿态轻松。

留善当年卓乐深爱叶笙，叶笙却另有所爱，他们成亲后，求而不得的那位使了些手段，春风一度。

留善此后便有了我，卓乐本以为生下孩子后叶笙会回心转意，可却没料到他怕被妻子发现，欲取她性命，卓乐出逃后，他还下了追杀令。总之我有记忆以来便是在魔尊大人的追杀中长大，直到身殒魔域那日。

话语间，玄凌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抚摸着她的脑袋，一直没有说话。

留善的语气极为轻松，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只是故事中的主角，一个是她的生父，一个是她的生母。

而她，是最无辜的那个。

他转而双手更加紧的环住她，紧的仿若要将她按入自己的身体里。

玄凌不是试图安抚她，因为怀中的人全程放松着没有半点僵硬，根本不将从前的苦难当一回事。

他只是在安抚自己，压下心疼的感觉，此刻竟是庆幸她没有心。

留善你别难过，我已经一样样的讨回来了，不过如果你能认他更好，这样日后他见了我还得尊一声“母亲”。

玄凌：……

玄凌：少胡说八道。

她不在意伦理，他在意！如今这般说乱不乱，说不乱却又乱透了！

同为男子，又同样有着深爱的人，玄凌是可以理解叶笙将卓乐赶出魔界的举动，扪心自问，若那孩子并非留善，他也不会为之心疼。

不过到底稚子无辜，即便不认，也不该赶尽杀绝。

幼时的叶笙明明正直善良，乖巧懂事，为何最后会沦入魔道？

他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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