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嗟余只影系人间（三）

人间南疆。

南疆是新疆的一部分，新疆始称柱州，因地处大陆西部，后又改称‘西域’。

新疆已是大陆边境，人烟稀少荒凉没落。所居之人多为犯了大罪被逐放至此的流民。邪祟聚集，巫蛊之术盛行。

南疆之人善蛊，又研习降头之术。世人皆避之人如虫蛇，视其术为邪术。贵为鱼国国主本该敬而远之，只可惜唯有蓬勃可怖的欲望和权势才最擅控制世人之心。

我思绪翻涌，不再随意开口。虽有这‘遗于水云间’的蛊虫，可屠桑却并未丧失记忆……

我压着起伏不断的情绪，示意他继续。

“南疆蛊毒本就诡邪莫测，南疆一行又艰险重重。此事关乎大局，王上只得派遣我秘密前往南疆取蛊。

屠戮帝都一事本就落了不少口舌，王上向来爱惜羽毛，自是不会将此事公开，只是我贵为国师突然数月不见踪迹，怕是会惹得有心之人猜疑，于是次日我便以重病为由向王上告假。”

他说到此处，又是一番痛心疾首状：“我自南疆取蛊返还鱼国已是三月后……”

他垂下眼，又是良久沉默，像是陷入了沉思。

见他半晌没有要再开口的迹象，此刻我却急切地想知道后续如何，又不敢再胡乱猜测中伤他人，只得轻声问他：“你可是未曾给屠桑种这‘遗于水云间’的蛊？”

纳兰河谷轻轻地摇头：“不，我给他种了‘遗于水云间’，只是，我也带回了‘拾于朝露里’。”

拾于朝露里，遗于水云间。

这名字听起来十分对仗，看这字里行间的意思…莫不是解药！

“我不仅带回来了蛊毒，也带回来了解药。我怕王上生疑，又带了些功效奇特的蛊毒回来，本想着这解药混在各式蛊毒之中不会被发现……

说到底是我思虑不周，王上本就对南疆取蛊一事讳莫如深，我从南疆带回了诸多蛊毒惹得王上不悦。王上认为得了天狼星，我这国师便可有可无了。而我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君王向来奉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我回来以后王上便命我对屠桑用蛊，种蛊后又暗中命人将他囚在了鱼国之巅，没收了那批南疆蛊毒。

没多久，王上便先是借着些莫须有的缘由削弱我的职权，后来，又以‘鱼国国师纳兰河谷私藏南疆邪祟，暗中修习巫蛊之术’为由将我革职囚禁。”

他语气平淡，眉眼中少了先前的悲戚之意，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饭菜咸淡的家常之事。

“我来鱼国的这些年，司鱼国各大祭祀占卜之礼，虽不说位高权重，但一向与人交好，不曾害过谁。没想到关押在水牢之时，只有我那重情重义的小师弟来看过我。”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此番落难的境遇，倒是让我想起了大殿之上，父王的软弱，首辅大臣的虚伪，还有那从一副副道貌岸然的皮囊里溢出来的人性，肮脏到令人作呕。

我收了那万千感慨，问道：“即是水牢，如今又为何被囚在了鱼国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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