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山雨欲来风满楼（四）

屠桑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又加了一分，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人大多有猎奇心理，我要掩盖他的身份，不得已将事情引向让人误解的方向。若是母后知道他非鱼国中人还住在鱼国之巅，恐怕今日便会被送去断头台。

母后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痛心疾首道：

无忧：你怎能如此糊涂，做这样的荒唐事！

我绞着被角，低头思虑着同婚约在身的公主有染是个什么程度的罪名。

华服女子睨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屠桑，眸中寒意渐深，末了不容置喙道：

无忧：来人，将他关入水牢！

万能龙套：是

我一个机灵抬头，她根本没有相信我的说辞。

鱼国水牢有十八层，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级与寻常牢房无异；第二级水牢关押犯人后水便会没顶，若是鱼国中人化了真身也不打紧；第三级水牢只关押判了死刑的重要犯人，水牢中结了寒冰印，被关在里面的人，第一天肤体发寒，第二天血液凝固，第三天冻裂而死。

屠桑这样的，只有一级水牢不会拿了他的命。

屠桑松了我的手，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我的手，给了我一个让我放心的眼神便从容起身，坦然地走向杵在门外的侍卫。

我这厢还未来得及想屠桑究竟会被关在哪一级的水牢，那边母后又对弱水发难了。

迟来一步的弱水一脸懵地看着眼前一行人，身后跟着提着药箱同样一脸懵的医师。

盛怒中的女子广袖一挥，厉声道：

无忧：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

弱水一个扑通跪在地上，眼里泪光闪烁，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此番……我也……

可我又岂能罔顾弱水与屠桑的性命！

我略一迟疑，便有宫娥前来拉扯弱水。

心下一慌，哑然道：

玄姬：母后莫动怒，此事全因儿臣一时妄念。儿臣愿意一力承担，还望母后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女子背对着我，看不清神色。

只听得她冷哼一声道：

无忧：无不无辜本宫自有断论。你不要着急为自己揽罪，本宫自会罚你。

她抬脚步出房门，转身给了一众宫娥侍卫一个凌厉的眼神，复又昂了昂头，粉黛之间不失威严道：

无忧：即日起公主禁足斛珠宫，今日之事若是谁敢泄露半分，知道有什么下场吧。

一众人躬身颤颤巍巍地答道：

万能龙套：是

……

弱水：啊……嘶……啊……

门外少女隐忍的呼痛声和乱棍杖责之声此起彼落，一下一下，血淋淋地敲着我的心。

控诉着，嘶吼着。

双手握拳，指甲陷进肉里。浑身都疼，加起来却抵不过心上的痛。

我突然好恨……好恨自己……

这般无用……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只知道那拷问灵魂的声音停止时，我坐在床上已经哭成了泪人。

房门被推开，弱水被两个娇小宫娥架着，发髻凌乱，脸色惨白，脚步虚浮。淡红色的烟衫上染了大块明显的血渍。

小宫娥将弱水架至我床边，我艰难地挪了挪身体赶忙接住她。

我看着她身后的一片殷红，想伸手去扶她的腰，又怕弄疼她。只敢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的手，扶着她慢慢在床上趴下。

轻轻撩起外衫，带得床上人儿神色痛苦地轻哼……竟是粘连了皮肉……

我的手一顿，看着眼前一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心中的痛惜似油锅沸水翻腾其中。眼泪又开始翻涌，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弱水微微动了动蝶翼般的双睫，气若游丝道：

弱水：那执杖的两位姐姐估摸着同我一般大，也无甚气力……这二十丈打下来……也不若之前想得那般痛……公主宽心……弱水……将养两三日……便可如常……

我握着她的手，不知答些什么。

母后身边的宫娥，哪个不是打人的好手。她这番说辞，让我更内疚。

小丫头伤成这样还要让我宽心，我要如何宽心？我只恨不能为她分担哪怕一星半点的痛苦。

我抹了一把眼泪，拖出方才从医师那儿讨来的药箱。触上她的里衫，哽咽道：

玄姬：你…忍着点疼，我帮你…上药。

我心一横，闭了眼快速扯下她的里衫。

弱水：嘶……

看着眼前的一片，我倒抽一口凉气，拿着药瓶的手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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