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东皇

寒川行#：

【原创.岿明】

大堂，舞会。

能容纳千人的大堂灯火辉煌，无数盛装的人在其中纸醉金迷。

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大堂入口传来一阵骚动。

楚若云一行人闻声望去，便见一英俊的青年一身华服，挽着一名同样衣着华贵的女子从入口缓缓进场。

那青年二十岁的样子，长相斯文，神色中却带着拒人干里的冰冷，然而他看向身边的女孩时，眼中却浸满了温柔。

楚若云将目光转向那女子，只扫了一眼，整个人便僵住了。

青年身旁的女孩下半张脸蒙了一层薄纱，看不清面貌，但上半张脸便足以使人想象她的倾城之色。

那双颜色极深的瞳孔不久前才使楚若芸感到心惊胆战。还有那如瀑的长发……

是师汐泠。

引起骚动不只是因为这两人的姿色，还因为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准确说，是那青年的身份。

”天哪，那是兴骊公司董事长的徒弟东皇太一！”

“什么什么？那董事长是不是也快到了？”

“你们看那是东皇先生的爱人吗那姑娘长得太标致了！”

楚若芸的脸全白了，她下意识偏了偏头，看见蒋语璃与她几乎无二的表情。

怎么可能？她不就是个普通人吗，怎么会和兴骊公司的大款染上关系？

就因为长得好看吗？

接下来的时间，楚若芸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看那两个人顶着众人各种目光入场，跳舞，最后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休息。

期间，不断有人向二人发出邀请，都被东皇太一不悦而冷漠地拒绝了。

蒋语璃眼角扫了一眼，看见又一道身影向两个人走去。

然而再细看，她惊愕地发现那道身影竟是萧易寒！

萧易寒径直走到师汐泠面前，顶着蒋语璃和其他几个太子党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沉声道：“小姐，可否请你跳支舞？”

一个太子党喃喃出大家的心声：“寒哥今天吃错药了？”

东皇太一皱了皱眉，正待开口，却听师汐泠轻笑一声，似乎很感兴趣般打量了萧易寒一眼：“好啊。”

话音一落，周围小范围地哗然片刻，师汐泠好正以暇地起身，全然没看东皇太一惊愕了一秒又迅速回归自然的脸，拉着萧易寒伸出的手，走到大堂的空缺位子上。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跳着舞，萧易寒微微低头看着师汐泠：“师小姐真是深藏不露，或者，我应该叫你师董事长？”

师汐泠对他识破自己身份丝毫不感惊讶，只是掀起眼皮露出深黑的双曈：“萧先生才是深藏不露，梁上君子的活做得这么熟稔。”

萧易寒完全不以自己三番五次偷听为耻：”不敢，比起师小姐，在下算不上什么。”

这两人说话全在打哑谜，外人听不懂，他们之间却是明白的。萧易寒知道今晚董事长一定会出席，因为只要不是空穴来风，兴骊出了此言就不能反悔，否则必然会降低在民众前的信誉。

其次，东皇太一看师汐泠的艰神在外人看来是情郎对爱人的深情款款，萧易寒敏锐的洞察力却还悟出那服神中还有对强者的崇敬。最后，他请师汐泠跳舞，师汐泠完全不看东皇太一的脸色便作了快定，东皇本一听到她的回复后也未表现任何的愤怒，只是奇怪。

谁家小情人儿不看男方的脸色就敢直接答应别的男士的邀请？那么只能说明师汐泠根本不是东皇太一的情妇，再猜他俩的关系只能是师徒了。

而他也确实猜对了。

至于师汐泠评价萧易寒的深藏不露，主要是归功于某人一天到晚的窃听行为。

师汐泠不知道这人有事没事老来跟踪自己做什么，她这人比较容易阴谋论，却也没看出萧易寒除了偷听她说话外干什么不利自己的事，一时也拿不谁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并且这人武功真挺高的，可能平常没遇到什么打不过的对手，人被惯骄傲了，偷听时虽然极力掩饰声息，却也没能逃过师掌门的耳目。

结果师掌门一直没说破，他可能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不免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师汐泠脑海里天马行空地瞎想着，脑补到西伯利亚去了，一时走神，嘴角竟不由自主浮起了一个轻笑。

她这一笑不要紧，东皇太一本来在喝茶，这时手一抖，茶就酒了半杯出去，旁边有密切关注她的男宾，见她一笑，有的本在交谈的忘词儿了，有的走在路上脚底一滑，原地栽了。

至于萧易寒，他整个人愣了一愣，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一分神，不小小踩了师汐泠一脚，红晕竟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

师汐泠被这脚踩回了点神志，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光速切换脸上发自内心的微笑为应酬假笑。

萧易寒踩了人一脚，愈发手忙脚乱，有生以来第一感到这么奇异的感觉。他尽量保持面上不变，一开口竟然还走调了：“那，师小姐先请吧。”

他说完，向后让了一步，师师汐泠冲他一点头，先行离开。

当晚，两个人都在脑海中不断回顾那场舞会，不约而同地对着空白的墙壁捂住脸，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色令智昏了。

东皇太一没有回公寓，开车开到半夜，孤身回了万相宫。他想起偌大的宫殿中师汐泠那破天荒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快得像人的错觉，却还是让他心里打了个突，像羽毛轻轻在心口挠了一下，只留下几看不见的痕迹。

他很久没见过师汐泠那么笑，笑容发自真心，带着怀念与宠溺。那笑容是那么真切地浮现在眼前，恍惚间又和另一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五年前，万相宫

“阿泠，雪儿，快来，看师父给你们找来了一个小伙伴哦！”

老宫主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在宫门口就大声朝里喊，他身旁的小男孩抿着唇，模样俊朗，虽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却也有历经江湖的成熟。

老宫主话音落下，宫里就传来欢快的脚步声，两个标致的女孩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撞进少年的眼中。

少年抬眼，看到前面的女孩个头略高些，整个人端庄高雅，穿着长裙，脸庞楚楚动人，闻声拉着另个女孩跑出来，一边冲老宫主挥挥手：“师父，我们来啦！”，一边回头冲身后容颜绝艳却面无表情的女孩温柔地俯下身：“阿泠，不要总是抓着功课不放，练功练不完的，偶尔跟我们出来放松一下吧。”

那时，女孩的脸上写满宠溺，对着自己的小师姐笑得如同暖阳，一瞬间，一刹那，是东皇太已忘不了的时光。

老宫主笑眯眯地摸摸两个女孩的头,把身旁的男孩揽到身前：“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东皇太一，十五岁了，以后也是我们万相宫的一员啦！”

小东皇太一薄削的嘴唇不再紧抿，他试着放出一个有点紧张的微笑：“你们好。”

那时的师汐泠还不像现在般满心仇恨，冷若冰霜，虽然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炼狂，却也露出了一丝少年人天真无邪的微笑：“你好，我叫师汐泠。”

寒江雪像一单温婉的雕像，她比东皇太一小一点，却因为当大姐习惯了，不知不觉便流露出满腔柔情宠溺：“太一你好，我叫寒江雪，你叫我雪儿就行，这是阿泠。”

她的微笑好似有魔力，少年东皇太一愣了愣，最后一丝拘谨也在阳光下消散无踪，他和寒江雪对视一服，会意而笑。

“太一，练功了，不许偷懒！”

“太一，快来，阿泠做的花糕好了！”

“太一，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练功呢。”

“太一，来跟师姐过两招！”

……

记忆中女孩身形不断抽长，唯有那笑容一如往昔，没有因岁月奔往改变丝毫模样。

他因为一个闪着光的笑容，掉进了名为”寒江雪”的深渊，从此再难回头。

东皇太一没有拜老宫主为师，他入万相宫的第二年老宫主便逝世了，把门派这个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了少年掌门肩上。

师汐泠笑得更少，只有偶尔和寒江雪和花幼离在一起才会吉光片羽般吝啬地施舍一点笑意，却如同扔在地池塘里的石子，转瞬间沉底，惊起零星的涟漪，却很快便散了。

寒江雪的笑容依然时刻挂在嘴角，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时间长了，东皇太一心底莫名起一个没来由的念头：她累了。

其实每个人都在潜移默化中被时间悄然改变，只是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东皇太一看着万相宫里的每个人，突然觉得他也好累。

时间悄然过，一转眼间，物走星移。

平凡无比的一天，寒江雪出任务，协助督察寒天海域。

临走，东皇太一欲言又止，寒江雪察觉他的视线，转过头露出她标志性的笑容：“怎么了？”

东皇太一张了张口，最后摇摇头，也笑起来：“没什么，一路顺风！”

寒江雪点了八个门生，回首冲他扬起小臂：“当然，晚上见！”

东望太一目送她消失在路尽头，看了看日历——那天是情人节。

他本想表白的。

但他的表白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师汐泠把寒江雪的遗体带回来时他也没有去看。

因为那样的寒江雪不会笑。

漫天雪花纷繁落下，像是给那个人苍白的一生唱一曲幽长的挽歌。

那天，东皇太一正式拜师汐泠为师。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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