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居篇

他光着脚裸试探地面，只是轻轻触碰一下，就被一股梨花漩涡吸入了一片空明之境里，地上铺满了细微柔软的花瓣，梨树上一丝一丝漏出日光，花瓣息索萧然如雨撒下。

花瓣包围着他，飞速旋转起来，将他托至苍穹，余下八百里花海。

风轻拂花片，柔软的触感格外舒适，一丝青丝散开愁叹，他张开五指翻转手面，风骤停，花静止，只剩下他轻轻的呼吸声。

眼前忽然动了一下，凝成一行字：

寄天地不惧终老，浮沉已半生，恳神君赐予欢游，尝多年失乐之苦。

淡淡的思绪里暗含着太多回忆，花香缠绕着孤身，神界寂寥太多事，今朝依然，故人却不见，他推开门，巍峨殿阙长生不息，梁上雪，阶下霜，梨花依旧。

风扬袖而去，背影中透出几分单薄的模样。

当年是他不懂事，寻着个机缘非要回天宫不再历劫，却因此误开了那天门，害得苍生受苦，害得自己差点魂飞魄散，害得阚怜那小女娃就此殒命。

他绕过众神，看见云底苍茫众生，飞去了那漫山桃林。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哟，回来了？”柴道煌饮下一口烈酒，继续吟诗。

“我想说，抱歉。”他看见他手上一圈又一圈被刮出血又结痂的伤痕。

“抱歉？神君有功夫还是去缓和一下众族之间的矛盾吧，我们现在的目标应该是一致对外，而不是起内讧。”

“凡间现在叫隋吧？听说你生意挺好做的。”他没皮没脸地笑笑然后转移话题。

“已经唐了，你这个老神仙活地不行呐，连年岁都记不住。“他顿了顿，沉思了很久，只静静地看着散开的桃花，又道“你历劫那么多世，有没有爱上过那么一个人？”

遥想当年，还是荒芜，是商代，是北朝，如今却天下大变了，岁岁年年朝代更替，翻开史书的那一页也不过只能一声长叹，神仙活这么久的意义何在？还是，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

风怅惘地看着天际的云海翻腾，三两点星子藏匿在其中，阳光灿烂透过漫天花雨，撒在小友那通红的眼角。

“有。”他伸出手挡住光线，长指留下斑驳的光影。“但是...应该是他们爱她吧？我不知道。”

柴道煌笑了一下，“要是那群人知道我拉着你在聊这种情爱，不得把我炖了给大家做全桃宴。”

风不说话，他又说：“我想向你求一职。”

“嗯？”风疑惑地看着他。

“阎老那不是还有份职位最近缺人吗，我想去应聘，但是因为我的本职工作不同，他们可能不大会选我，所以啊，让你直接给我内定了。”

风觉得好笑，就问他：“你要干嘛？”

他拿出一个袋子，“我的一半神元在里面，你去给阎老吧，就当我分身加班了。”

风不笑了，只是盯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呵。我要干嘛？她那一半神元肯定过不了奈何桥，我总不能让她变成孤魂野鬼吧。”

“你要去守桥？”

“诶！神君说对了！不愧是你，懂我。”

“你知道凡人有多反感那个位置上职员吗？每日都收到无休止的差评，你若选了指不定从此你再无香火供奉了。”

“无所谓。”

“此事因我而起，我去替你找她。”

“你？你要怎么找她，你能怎么找她？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大家尊称你一句神君你就了不起了你要飞天的是吗？”

“我已经在天上了。”

这话使柴道煌一瞬间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一口气吞下去没了话。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惊叹的声音，那声音决定不是阿谀奉承的喊叫，而是打心底敬佩的声音，他们疑惑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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