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潮

老板收拾完餐具，准备打烊了。

天就要亮了。

今天也和前几天一样，没有一个客人，毕竟开业的时间太早了。

南安市是沿海城市，凌晨的气温低，老板呼出一口白雾，叹了一口气。

眼下，正值冬季。

清凉的空气呼吸起来有些冰冷，酒馆门口的盆栽里还有着白白的霜。

老板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叶上的霜，冰凉的触感从手上感知，却也摸的舒服。

老板看了看海边的天，太阳，就要出来了啊。

老板远望，却发现沙滩上坐着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老板轻轻地走过去。

“一个人看海吗？还抱着个盒子。”老板轻轻地问道。

“没有，我没有一个人看海，这，这是我奶奶。”少年吐出这几个字，用宠溺的眼神看了看盒子。

“奶奶曾说过，喜欢看蓝色大海和日出之光混合的样子。”

他们就这样看着海。

海风吹着少年的脸，少年觉得好舒服，冰凉的触感包裹了皮肤，像极了奶奶摸脸的时候。

黑中带蓝的海上上，升起了一束光。

日出了。

渐渐地，太阳离开天与海的交接处，缓缓向上移动。

这时的太阳闪着万道金光，射得人眼睛发痛。

天已更蓝，就像海洋般灿烂。

云已更洁白，就像柔柔的雪花般美丽。

海面从黑渐渐变金，变黄，变蓝。

海鸥点缀着大海，如同星星点缀着夜空。

黑暗，柔和，金光，刺眼，柔和，光明。

少年，奶奶，老板，一起看完了日出。

他们站在沙滩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老板敏锐地观察到，少年的脸上有一滴泪，从眼珠流到嘴唇附近，太阳的光将它反射地一清二楚。

“要不，来我的店里坐坐吧，点杯奶茶，相信你的奶奶也渴了吧，顺便分享一下你的故事，我愿意当一名倾听者。”老板轻轻地说。

“好啊。”

少年点了杯牛奶，微笑着开始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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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父母亲早就离他而去。

或者说，少年没有父母亲。

在少年的印象里，从小就是奶奶陪伴着他长大，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奶奶的爱代替了这一切。

少年还未出生，父母就离婚了。

可令双方都没有想到的是，母亲怀上了他的孩子。

母亲发现自己怀上胎儿时，胎儿已经成型，做了引产，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胎儿竟然在引产后活了下来。

“是母亲让我降生，却是奶奶给予我新生。”

少年在医院度过了最最虚弱的时候后，出院了。

经过双方协商，让男方扶养孩子，女方每月会给1000块钱生活费。

可少年的父亲却拿着着1000块钱，整天酗酒度日，好赌成瘾，与以前西装革履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在每个夜晚发酒疯，对着月大吼：“***，凭什么？！”

月也没有回答他。

后来，在少年8个月时，奶奶对父亲喊道：“你若再不找份工作，认真上班，养家糊口，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结果，父亲在第二个月夜，真的就走了。

后来，母亲也不再给抚养费。

少年没有了双亲。

但奶奶，给予了少年所有的爱。

奶奶会在周末带着少年散步，玩耍。

奶奶会在夜晚给少年辅导功课。

奶奶会在早上给少年做饭。

奶奶总是在少年睡着后心里默默地想，明明是孩子父母的错，凭什么让孩子来承担后果。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让孩子忍受孤独，当他看到同龄人与父母一起牵手，拥抱，看到他们一起绽放笑脸，而自己却只有奶奶，他不解，他嫉妒。

一次放学，少年痴痴地看着肯德基里的一家三口甜蜜而又温馨，少年痴痴地望着，忘记了走路，他流泪，他不明所以。

结果第二天，奶奶就带着少年一起吃了肯德基，用的钱是奶奶白天在工厂里上一天班，晚上织三双脚底板的钱。

奶奶供少年读书，供少年生活，让少年开心，奶奶想让少年与其他人的童年一样，奶奶做到了，可又有那么一些不同。

少年与奶奶一起在夜晚看星星，明星点缀着夜空。

遥望着彼岸的星空，除了遥远，似乎还剩下了寂寞。

不，他还有奶奶。

“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少年用稚嫩的声音唱着歌，奶奶在一旁微笑。

“奶奶，你以后想去哪里，等我出人头地了，我一定带你去！”

“哈哈哈好啊，奶奶想去看海呢。”

“好啊好啊，我明天就带你去。”

“娃儿傻哦，我们这可没有海。”

“那海在哪里呀？”

“离这里最近的是铅海，我还从来没看过海哦，我想看看潮起时蓝色大海和日出之光交汇的样子。”

“好啊奶奶。”

……

邻居总是不解，为何奶奶要这样照顾少年，她们总是问道：“汐妹，你这么照顾那个娃是图啥呀。”

也有小一些的妹妹问：“潮汐姐，那娃，是你谁啊？”

奶奶总是莞尔一笑，不作回答。

奶奶的名字叫杨潮汐。

在这个内陆地区，取一个和海有关的名字，还真是有些矛盾。

可那怎么，正是这个名字，才让奶奶想去看海，才让少年有了梦想：带着奶奶去看海。

奶奶为了照顾少年，打了五份工。

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织鞋底板，年纪大了，总是容易扎破手指。

周末，奶奶还得当清洁工，做过洗鞋匠，当洗头师傅。

在少年16岁的时候，奶奶因为过度劳累，猝死了。

葬礼上，也只有少年一个人，少年的太阳落山了。

少年整整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肿了。

“奶奶，你别走啊，我还得带你去看海呢。”

后来，少年辍了学，带着家里的全部家当，出发去看海了。

于是，少年开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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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放下杯子，眼睛红了，眼眶里泛滥着泪花。

少年默默走出了店门口。

“奶奶，我来找你了，你等我。”

说完，便朝着蓝色一望无际奔去。

认真生活的人拥有月亮做的渔网，即使身处坎坷黑暗，依然能捕捉到闪亮的星光，而我，会带着奶奶的期望一直走向海洋，寻找她的踪迹。

【观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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