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愁憾（下）

我掩面痛哭，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那信，是这么写的：

筹涵！你好。我叫陈峡。

可能你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可能你不会相信，但你必须承认的是，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这里三面环山，与世隔绝，土质不好，水质不好，这里是的大部分村民都是重点脱贫对象。

可是，这里的男人，每天抽烟打牌度日。

女人辛苦劳作，苦不堪言。

我出生在这里，我恨这里。

我的父亲与人赌博赌输了，还不起债，被人给打死了——这种事是常有的，这里没有法律一说。

母亲为还债，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债主。

每天晚上她都被折腾到很晚才回家，我永远忘不掉她回家时疲惫不堪的眼神，她总是对我说：“瞎娃儿啊，一定要好好读书，走出这里，不要在这里偷鸡摸狗。”

我确实想离开这里，永远不回去。

我发奋读书，中考成为了全区状元，我来到了县城读书。

可也就是那个暑假，我妈意外怀上了债主的孩子，上吊自杀了。

这是我寒假回家看母亲时我才从邻居口中知道，这时，尸体已经腐烂不堪，成为了昆虫们的乐园。

我将母亲的尸体用木箱装着埋进了土里。

当晚我就回县城了，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永远不会了，这辈子都不会了。

我在学习上如鱼得水，高考，我靠进了211大学南安大学。

我跨入大学门口的第一步的第一眼，我看见了一个女孩。

她的眸是那么明亮，没有一点杂疵。她的脸蛋清纯可爱，扎着马尾成为了我眼中的一颗明星。

我对她一见钟情，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竟然在同一班上。

她叫赵雅，也就是你的母亲。

同时，我与你的养父张浦也聊得很来，志同道合，我们三个很快成为了朋友。

我重新在一无所有的人生中找到了我的唯一。

那段时间，我的人生重新升起了太阳。

毕业后，一向大胆的赵雅提出了创业的想法，于是，我们三人建立了“霞浦有限公司”。

好景不长，当做的刚有些气色时，张浦开始有些反常。

他挪用了公司的资金，偷偷将资金和公司名义转入了自己的账户，现在，他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

他先是将挪用公司资金的事怪罪到我的头上，利用这件事将我开除了。之后，又威胁赵雅与他结婚，可那个时候，赵雅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就是你。

那段时间，每天我以泪洗面，晚上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街头，任由狂风暴雨摧残，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8个月，8个月后我得知，你出生了。

你母亲给你取名筹涵，不过对我来说，你叫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时我的生命有了新的目标，我要无条件地保护你和你母亲。

你还记得那个在幼儿园每天都为你打招呼的保安吗，那就是我。

白天我在幼儿园上班，晚上，我在你家对面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一天晚上，赵雅和张浦起了冲突，张浦失手把赵雅给杀了。

我目睹了赵雅死亡的全过程。

我看着张浦掐着赵雅的喉咙，手越来越用力，陷入赵雅稚嫩的肉中，赵雅用绝望地眼神望着我，口型仿佛再说：“我爱你，快去保护儿子，那是你的孩子。”

可我哪里能听得进去，我发疯一般地抡起保安棒，冲进房里，对着张浦的脑袋就是一棒子，张浦送了手，捂住头，朝我看来。

“陈峡？哈哈哈哈哈哈，是你啊，快来看看，你亲爱的女朋友变成这种了！”他丧心病狂地冲我大喊。

看见他那对宝贵生命不屑一顾地模样，愤怒涌上心头，仇恨包裹了心灵，我举起棒子对着张浦的脑袋打去，一棒子把他砸到了地上，他的头上有一些鲜红的血迹，我用手探了探，他已经没有了鼻息。

我心里没有一点愧疚，我面前倒地的这个人死有余辜。

我转过头来看赵雅，用手探了探，她也没了鼻息。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里流出来，我倒在赵雅的怀里，失声痛哭。

要是我早来几步就好了。

要是当时我争气点，没让张浦得得逞就好了。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收了那么多委屈，我没脸见你，没脸见。

这时，从厕所里传出了冲水的声音，我慌忙逃走，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出来上厕所的你。

可我哪里有胆量再次回到案发现场，为了避开风头，1个月后我才再次回到那里，可你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四处打听你去了哪里，可无济于事。

心中的太阳再次下山，这一次，他怎么也不会升起了。

没过多久，以前的同事找到了我，现在霞浦公司没了领头人，为了契合以前的理念 他门找到了我做CEO，我接受了。

这就是真相，一切也都结束了。

我不清楚你能不能读到这封信，不过也都无所谓了。

我还想见你一面，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不过我没脸见你。

我想，等对你说了对不起，我就去找你母亲了。

对不起了。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请还让我做父亲，我想偿还这一切。

——202x年 陈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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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哭了好久，只知道哭完后眼睛发疼。

老板扶着我的肩，说：“佛说，人生下来都是有意义的，可以是报恩，也可以是报仇。”

我抬头看老板，老板继续说道：“而你的一生，不是为了杀死陈峡，而是为了使自己活得更好，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天生注定要做的，而是看你有没有绝悟要做的。”

我说不出话来。

老板笑了笑：“好好读书吧，然后去霞浦公司工作，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让这个世界上像张浦一样的人对自己做的事负责；让想你一样的人重新对世界燃起希望；让像你父亲出生的小山村那样的地方脱贫致富。让每个人对世界燃起希望。”

这一刻，我心中有无数的话，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到老板说的那些事，哪怕只有一件两件也好。

【两年前】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坐在老板面前。

男人说：“我的故事讲完了，怎么样。”

老板说：“你打算怎么偿还你的儿子。”

“偿还不了了，我欠他的太多了。”

“打算告诉他真相吗？”

“这些都无所谓了。”

“给他写封信吧。”

“咦？”男人一愣。

“给他写封信，告诉他真相。”

“可把信放在哪呢？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就放在夜明酒馆。”

“可他又怎么看到呢”

“会看到的，一定会看到的。”老板喃喃。

【愁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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