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花前

“这左将的偏殿究竟是在哪儿啊……”

蔴球抓着蓬松的乱发在这偌大的天使大殿左右乱晃。方才那小宫女分明同他说大天使处在偏殿，可这偏殿到底是在哪儿就不能说得清楚些嘛。心中暗自腹诽，兀然却有沁人心脾的芬芳花香浸入鼻息。他没想过这天使大殿居然还有种花的雅兴，毕竟那大天使怎么看也不像是爱花之人……大概……

本就是草系宠物，自然对花花草草偏爱有加。蔴球心下使然便朝着花香源头走去。从气味辨别而来，应该是白玫瑰吧。

嗯。白玫瑰也是他很是喜欢的花朵。勾起唇角步伐不由得加紧，却兀然眼前蒙上了袅袅的烟云，扑面而来的是腾腾水汽。可白玫瑰的芬芳气息依旧恣意弥漫，朦胧间似乎有一道影子影影绰绰却是模糊得看不清晰，正欲定睛望去靴上却有温润浸透。

水？

方才惊觉这是一方天然温泉，水面零零落落飘着几瓣儿白玫瑰。蔴球忙退开了几步，触动的涟漪层层化开，闻得一阵哗啦的清脆出水声。

那道影子原是个女子。

散乱的金发湿漉漉的搭在胸前，那女子原先似乎是在沐浴，听到来人声响便下意识看来。蔴球的面颊一下子烧的通红，僵硬着躯体想要转过身去却听得熟悉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么？”

字句铿锵，日日夜夜萦绕耳畔的嗓音。听来或许更似低沉的男声，可为何在此时他才听出了几分属于女性的阴柔呢？

左将……

原来是……女性……

……么？

蔴球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连话都说不得，可身后那女子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般走近了几步，撩拨的水声令他筋骨一阵酥麻。“……没记错的话，是叫做蔴球吧？”

“左……左将……”

机械般卡出这么两个字，害怕她发觉他言语中的任何一分情绪。霎时静默，只有偶尔一两声殿外宫女的交谈。

天地间的时间仿若早已凝滞。

良久，她似乎轻叹一声，声音平静自然。

“转过来。”

他当真是听话的转了过去-----他知道左将不会是那样无所顾忌的人。

可是他错了。

体内的血液在看到她的那一刹波涛汹涌。

发梢的水渍仍未褪去，滴滴答答顺着流淌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她的躯体也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完美的体态，而尽是长年磨炼打斗造就的肌肉，偶尔还会有一两道不知何时被岁月磨砺的伤疤，在她黝黑的肤色中引人注目。

氤氲水汽粼粼水波虚掩着水下的美好却是令他呼吸一滞，刹那阖上了双眸极力压抑着自己各种复杂的心绪。

如果称之为女性的话，她也算不得美丽-----或许就算是这殿中随便哪个宫女她都比不过。可是……

“他真的很厉害呢。”

“这也是正常的，听说左将从小就被当做战神精心培养，所耗费的精力资源可不亚于神之子哦。”

“......被当做战神么.......”

“那他应该会很孤独的吧......”

“从小被关在练武场，每天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练剑，完全没有人际交往的机会。会孤独也是正常的。”

“简直不该是人过的生活。而且左将她还是......”

“还是？”

……

他终于晓得了诅咒海豚那时的欲言又止----她令人钦佩，也同样令人心疼-----这样坚强的女子，反而更容易让人想要怜爱吧。

这样的想法却是很快被他掐断

-----他怎么能对左将有非分之想。

“蔴球。”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那幅活色生香的风景却逼迫得他强撑着转身得那样急切。

“左将……”……您就不能先穿上衣服再说话嘛！

“……你这是在介意我的某些不妥当？是哪里的不妥当？”

她仍是对于他明显的反应不明所以。或许她误以为是军队的杂务令他不好意思开口。

好半天他才深吸口气内心的躁动终于平静。声音却是曲曲折折蜿蜒盘旋。“左将……被别人看到……咳……身无寸缕不会觉得……害羞？”

“……”

良久无声。安静得他以为她早已离去。

“蔴球这是……介怀于我的性别？”

“……没有人告诉过你，在身为女性之前，我是一名将军么？”

就像在叙述一个不存在的事实，却是那么自然得体。回音在他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被当做战神么.......”

“那他应该会很孤独的吧......”

“从小被关在练武场，每天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练剑，完全没有人际交往的机会。会孤独也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

“左将……左将为什么这么想！”

他兀然提高的音量震得水面涟漪圈圈。

“左将……如果觉得担任将军太过艰苦大可不必劳费苦心，身为女性本就应该过着正常女性的生活，绣花女红，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那才是……那才是左将应该过的生活才对啊……”

他先前根本不该有的就是对她的崇敬-----那是对她过着男性般征战沙场生活的崇敬-----可他不希望她变成那样的人啊。

……左将不该是那样的人。

他只是这样认为。毫无理由也并没有任何根据。从心而发。

她却似乎并无所动，言语中依旧有那旧时的几分清冷，“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大可不必。”

“我生来就应该成为战神的-----我自己也同样愿意承担这一职位。女性身份于我而言不过是漫长人生最沉重的一个包袱而已。”

“请不要随意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我想这是女性身份唯一可以向你提出来的请求。”

“所以，你来这里，只是想跟我说这个？”

“……”

他无从反驳。她神色平静。

“不……”他眸光极力错开她的注视，“是天神大人的小徒弟找的你。怕是同你约好了在夜市却是寻不见你的人，让我来天界找你。”

“这样啊……”她转身消失在氤氲之中，声音清淡，“那我很快就去。你先退下吧。”

“……我会努力……成为和左将一样的将军的。”

“这样的话左将就不必那么辛苦了吧。”

他微微勾了唇角眸光停留在那片氤氲水汽。白玫瑰花瓣儿沾了些许水珠在水面波动。

可她应该是没有听到吧。

她离去的方向是静默一片。

“大天使和……那个谁……蔴球是吧？你这小家伙为什么就想撮合他们俩呢……那个大天使可是禁欲系的典型代表，你站的这对怕是没戏。”

窥伺一场好戏过后的二人漫步于天宫花园处。络儿轻笑出声。

“只是因为有趣啊。”

“人小鬼大。”阿布上神无奈的叹息一声。络儿背着手抬眸望向墨色天穹，几颗星子稀疏。

“但是，没戏说得，就有些为时过早了吧。”

笑意捉摸不透。

“成为像我一样的将军么？……”

如水月华笼罩的卧房，星星点点洒落似银霜。大天使的指尖摩挲着先前征战留下的伤疤，粗糙不堪。盔甲褪尽只着一件中衣，唇角微微有波澜。

“原来如此。”

墙面上挂着的佩剑剑鞘泛着黑暗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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