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手掌因为岁月的磨砺早已结出一层薄薄的茧。那人的笑意却是至今仍未有分毫改变。蓝发被清风撩拨着,一双墨瞳倒映出她空洞的眼睛。
云海***。雁过风生。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位上神家的宫女么?”
看她衣着残破却不像是宫女的样子。他皱了皱眉似欲言又止,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启唇却是唇角微颤。“……我没有名字。”
“是在这天界走失了么?”
她犹豫片刻,旋即颔首。
“……这样的年纪却是能修为人形,资质应该不差。”他若有所思,看着她的眸里掺了几分期许。“你若是没有可以跟随的人,不如同我一起回天神殿,入我门下,如何?”
收徒,这种事他从未做过。破例这一次,倒也无妨。-----殿里不缺宫女,也不能浪费这个好苗子。
“……是,成为您的徒弟么?”
她眸里鲜有掠过一丝异彩。-----不知为何,她的眉眼却是像极了她。“嗯。”
“我……不,徒儿拜见师父。”
或许未受过什么礼教,这一时之间她不知是该跪该拜,遂一并做了去-----却引得他轻笑出声。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得紧。
“没有名字却也不好招呼。”
他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思忖片刻。“不如取一单字络为名吧。络,取自连结、不分离之意,也是希望你若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却也莫忘了自己的初心。”
她抬首看向他藏有复杂情绪的眼睛。一双血色的眸子第一次盈满了细碎的星星。
“嗯。”
“络儿谨遵师父的教诲。”
自那天起,络儿已跟了自己有些时日。他当真是慧眼识珠,这小丫头果真是聪明伶俐,对于他的光系魔法可以说是学得得心应手。渐渐的熟络也使彼此的关系更近了些。
“师父!师父!你看这粒子打击我已经学得差不多啦!教我些别的吧!”
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唇角蓄满笑意。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休息一天吧,这些天那么努力一定很累吧。”
“不累。只要是师父教我。”
眉眼弯弯似月牙,说着同她年纪相仿稚气未脱的话----同初见之时却是判若两人。
那日领她回来便交由殿中的宫女去打理了-----而今换了身干净衣裳的她显得精神不少。
……只是那日至今她仍执拗的着这一身白衣白裙。
“……络儿偶尔也换换其他颜色的衣服?白衣可不耐脏。……还是着白衣有什么其他缘由不成?”
她微楞,旋即垂眸,两只白生生的小手绞着一角白衣,些微的少女心思便流露眼底了。
-----只是那时的他未曾发觉。
原来他早在千年之前就已在她心底种下了情根-----以致千年以后的她至今都为情所困。
“这一身白衣倒是比较衬你的气质。”
那日她沐浴梳妆后被宫女领进他的寝宫,怯生生抬头却迎面是他温润的笑意以及这淡淡的话语。
不过无心出言,却是被她记挂了好多年。
“……我觉得师父好像比较喜欢这件衣服,就……”
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小事。不由觉得好笑。“按自己的喜好来就好了,不必事事顺从为师。你若好白色,那着这一身白倒也无妨。”
“嗯。”她轻轻的点头。
那时只愿日子长长久久如此这般,不问尘寰世事,不究过往如何。只他温声细语伴她耳侧便足够了。
可那终究只是奢侈。
后来自然而然因为师父结识了阿布上神。-----说到底这两人的性子还是颇为相像的。蓝衣的青年每每看见这嬉闹在一起的二人,也只有无奈扶额的份儿了。
“说起来,小络儿你还真是颇有几分神秘啊。”阿布似无心之言,望着她迷茫的眼睛,“认识这么久了,本上神却仍未看出你的原形。-----唔,要不就是我老了眼力不好使,要不就是小络儿刻意隐藏了-----诶不过你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强的魔法才对……”
她微微一愣,一时似不知如何应答。-----求助般看向蓝衣的师父。即便他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是你眼力不好使了吧。天天围着漂亮的媳妇转也难怪你眼神不好。”
他颇带有几分调侃帮她解了围,却引得白衣青年的不满:“我哪里天天深居闺中,这不就上来找你玩儿了嘛。虽然成了亲,好歹我也还是天界上神,公事什么的还是要办一办。”
“是是是。”他无奈的摇摇头,“你说什么都有道理。”
脑海里又是那幅青灯烛火的夜景。
她眸里敛了一波秋水,意义不明。唇角颤动着似欲言又止,却终究是说不出口。
把自己的原形说起来会让师父……讨厌的吧。
是啊。不论是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会是那样的吧。
“……你若是不愿提及也没有关系。”
如一星石子惊扰了她眼中的水池。
他沉吟片刻,看向她的墨瞳之中跳动着粼粼的烛火,如璀璨星芒。
“……为师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天界的事情。”
相信吗?……相信……她吗?……
或许只是因为当初他无心的一句话。便让她守着这天界守了好多年-----在他离去的日子里。
“嗯。谢谢师父。”
她抬眸眉眼弯弯。
那道蓝衣的影子从此刻上她的心头不曾暗淡。
-----那么她在他的心里又是怎样的地位呢?
她藏了多年的心思在后来的某一天便得解了-----像是意料之外,又似情理之中。
是啊。她本就是煮酒问茶的行者,在这乱世之中惊鸿一瞥的-----
过客。
师父那日紧锁的眉头她至今未曾忘却-----只是他那恬淡的笑意仍挂在嘴边,不知是喜是悲。
“师父!”
走近了方才发觉他手中拿着细细品读的是一张烫金的大红喜帖。“诶?是天界哪位上神的喜事啊?”
他看向她的眼睛,沉吟片刻,口中辗转无数方才吐出那么两个字。
“……艾米。”
“好像没有听说过。”她抓了抓头发颇有些费解-----未曾想到过了这么久天界的上神们她至今都未认全。却听得一声音不徐不慢的飘来,多了几分意义不明。
“迪莫,你收到喜帖了?”
回首看向那方才过了门槛的白衣青年,后者晃了晃手中同样的一纸红笺。
“嗯。”
他微微笑了笑,“过会儿我打算同络儿一起送贺礼去。之前没什么人同我提起,突然来这一出委实吓了一跳。”
阿布上神眉头微皱。
没什么人同你提起。只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罢了。
知道这位天神大人其实一直对艾米上神颇有好感。-----自初见之日起便知道,这艾米注定是迪莫的一道劫。
“那是……”
酒到唇边却不曾饮下。迪莫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那慢慢踱入会场中的身影-----半挽的长发粉色发带翩翩随着清风浮动,少女琥珀色的瞳眸剔透仿佛能一眼看到底。面容因为年幼颇为青涩,但任谁都看得出这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容貌,实属难得。
-----那一身白衣白裙更是衬得她清纯如朝露百合。
或许正是因为那日的惊鸿一瞥,以致从此他对那白衣有所偏爱-----白衣让他忘不掉她。
“噢……好像是十二星宫一位神官的小女儿。我记得是叫……叫……”
“艾米。”
艾米吗?……
温热的酒液缓缓流入蓝衣的少年喉中。酒醉神游间她在他眼中添了几分朦胧。“神官的女儿么……”
“怎么,看上了?”
阿布调侃似的话语却兀然惊得他酒醒。“怎!怎么可能!……只是……只是……”
“第一次见你对女性有感觉呢。”阿布不禁细细端详起正同旁人交谈中的艾米,举止行为间倒也还是颇为得体。“天界有几分姿色的女性还是不少的,这小姑娘虽然确实令人惊艳,但也并不超出别人多少吧。”
“不是长相的问题啦。”虽然可能还是有点关系。
“况且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不能说……是看上吧。”
迪莫下意识望向了她-----
浅浅地笑着。只是笑容都仿佛透着光。
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不知道。但他想一定不会太差。
“……奉劝迪莫上神还是不要轻易动情啊。”
低沉的声音兀然在耳畔低语。他回眸看向奧狄斯,后者眸里一潭秋水。抬手抚上迪莫的发,看向了那巧笑嫣然的少女-----
“迪莫上神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
-----天界之主是不允许拥有对他人的恋慕之情的。
“七情六欲会使您无法成为一个理性的君主。您可要想清楚了。天界的未来,可是在您身上的。”
“……我知道的。”
“……即便您真的倾心于她,也须在千年之后才有可能同她在一块儿。千年,乃是一届天界之主的任期。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是不会改变的。”
“-----而您会让她等上千年么?”
等上千年……?他不禁摇摇头叹息。
千年之等待。任谁都是受不住的。
或许哪怕是他都一样。
“我知道的,奧狄斯。你不必费心。”
他晃了晃手中澄黄的酒液-----一如她眸子的琥珀色。转而看向了阿布,那个早已被淹没在群芳中的白衣少年。被女性宠物簇拥着的他显得很是烦躁。
“从我立下成为天界之主的那个决定起。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口饮尽。又是唇齿留香。
那些年少的喜欢,终究该埋葬在时间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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