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尘轮回

“我……我爱的人……”

他重新睁开的墨瞳早已失去神采，只是空洞的看着眼前这紫发黑衣的女子任凭她抚着他的面颊。她笑了，笑里尽是得逞般的意气风发。

“说，迪莫，你爱的人是谁？”

“只要你说你爱的人是我，这天界我还能给你掌管一段时间，如何？这万里河山仍是你的宫殿。”

“后宫佳丽。江山如画。哪一样我都可以给你。包括你的生命。”

这样兵不血刃的办法确实是目前的上策。-----她潘多拉也着实没什么魔力能陪着他消耗的了。

只是看着他颤动的唇角和空洞的眼眸。-----胜利的光辉仿佛已经倒映在她的笑意里。

“我……爱的人……是……”

是谁？……

“是艾米!”

“师父爱的人……是艾米!”

兀然甩开的光刃强迫性的分开二人-----络儿抓住迪莫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眸里尽是冷厉，看着眼前因这变动而措手不及的女子缓缓站起。

“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过……”

催眠的作用一消失，眼前便是这熟悉的白衣少女。他的瞳孔有一刹那的收缩-----一连串的话语却被她打断。

“……络儿不想让师父死在这样的人手里。……而且，络儿也不希望师父逆着自己的心。”

“……师父不能死。这个天界还需要师父，不是吗？”

“就算是没有艾米上神的天界，也该是由师父守护的。”

她回眸笑意清浅。“一如当年师父收留我一样，就当是让络儿报答先前的恩情吧。”

“络儿……”

白衣还是初见时的白衣。-----只因他无心之言便执拗身着的白衣。

“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借着艾米复制出来的一个半残少女。”潘多拉微眯瞳眸，不由冷笑。

“你会记得你师父的收留之恩，怎么就不记得本王的造身之恩了？……别忘了你当初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你以为，你跟一般的宠物是一样的吗？”

“我……!”她攥住袖口似欲言又止，却听得身后声音温润。

“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不论她是为杀我而诞生的好，为倾覆这天界而诞生的也好。起码她现在就是我的小徒弟，我的络儿-----只有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可你爱的是别人。”

潘多拉勾唇一笑，“你只会让你的小徒弟伤心。-----这样你认为她还会继续帮你吗？”

“……无论师父爱的人是谁。络儿都会保护师父。”

她抬手间细剑剑尖指向她的眼，抿紧了唇角。“而且这跟师父喜欢谁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真是痴情而又倔强的小姑娘。”

-----转瞬间潘多拉却是到了她的眼前，粉紫色的光一闪而没-----还有她的笑靥。“……可惜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一旦来到这里-----”

“就会死的吗？”

本就盈满腐臭的空气添了几分血腥。触目惊心的血痕染透她的白衣。络儿单膝跪下捂住被她砍过的伤口，瞳孔有一刹那的涣散。

-----她真的超出想象的强。

“络儿!”

无奈这方才才被催眠和捧杀伤过的躯体早已连简单的站立都支撑不起。他的指甲因为用力深深嵌入了被血染的土地，双眸因为不忍再看而紧闭。

“……快走……络儿……”

“快走啊!络儿!”

回到冥界去。这里……本就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就早抱有必死的觉悟了。”她缓缓挣扎着靠着细剑支撑爬起。眸里变得愈发坚定。潘多拉微微一愣，却旋即露出意义不明的笑意。“那-----我便不客气了？”

漫天血雾随着她的动作而渐渐弥散，可那娇小的身影却不曾退却半分，只岿然不动的挥舞细剑抵挡着-----却如杯水车薪。

他的墨瞳震颤唇角嗡动着，似呢喃些什么。

“你有想过吗？而今的你，喜欢的是小络儿。”

“……还是我呢？”

她略有些苦涩的笑靥浮现眼前。

艾米……

告诉我……

我该怎么做呢……

握着泥土的手指因为用力被砂石磨出血迹。耳畔似乎又回荡着奧狄斯的声音。

……

“不知道铃音莎萝是否同天神大人提起过关于您的特别之处呢？”

“我？特别之处？……那是什么？”

“以一段珍贵的记忆为代价，守护其他。”

他的眸里倒映着远方翻腾的云海汪洋。迪莫抬眸望向他月白衣袂翻飞，旋即阖上双眸似在回想。

“据说每一位神之子的诞生都会有特殊的能力。……但像您这样的倒是很少见。”

“……会不会因为您是特殊时期出现的所以……？”

“特殊时期？那是……”

“其实不瞒您说，每隔千年便会出现一位神之子，这您是知道的。……可偏偏在那一年，一共诞生了两位，就是您和阿布上神。”

“……所以我想，或许您的特别之处也是因此而来的。”

“但我同您说这些，是希望不到万不得已，天神大人是使不得那个魔法的。明白么？”

他兀然的转身，那认真的眸光令他微楞。

“……嗯。”

“我们天界的上神，若是肉身不毁，灵魂不灭，失去记忆也只会陷入无休无止的轮回。这可比死亡还要痛苦。……也会让其他的人痛苦。”

“我知道天神大人一直都是位温柔的君主。……可有时候，太过优柔寡断也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如果可以。”

他勾起的唇角笑意恬淡。

“我还是希望天神大人永生永世都不要使用这个禁忌的魔法了。”

那一日的风轻轻拂过他的发和他蓝色绣云纹的华服衣袂。只轻笑出声，那少年颔首。

一时便悟得君臣之谏如夫妻之言之意。

……

“抱歉了……奧狄斯……”

他挣扎着站起-----尽管腿脚依旧打着颤。眼前的少女一身血衣早已寻不见一丝白色，却仍是不屈不挠的爬起。-----那模样确是像极了她。

络儿……

“师父师父，您喜欢糖葫芦么？花灯会上我去给您买几串好不好？”

“师父师父，是不是只要跟着您，络儿就不会怕黑了呀？”

“师父师父，你这次要去多久啊？早点回来可以么？没有师父在的天神殿总是很冷清呢。”

……

“师父爱的人……是艾米!”

他瞳孔兀然收缩了一阵旋即恢复原状。周遭已有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萦绕。看着那少女终于无力再站起。他只微微阖眸，便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抱歉。络儿。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

他抬眸望向那已被血色染透的云海，抿紧唇角。

-----我愿以我此生记忆护这天界和她一人周全。

爆炸般光芒大作。

“师……师父……？!”

少女回眸却被灿金色的光芒刺痛了眼睛。潘多拉望着那金光中的身影不由失神后退几步：“迪莫……迪莫上神的力量？……还是说这是神的力量……？”

过去的一切随着岁月流转渐渐封尘。无休无止的轮回也从此开始。

抬手挡住光线的少女眼角氤氲，一点莹光划过面颊打湿了衣领。

“抱歉了，络儿。”

她感受到来自头顶的他的爱抚-----金光中他的身影却是虚无缥缈得捉摸不透。

“……师父做什么，络儿都会支持的。”

“所以……师父……勇敢的去吧。”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强颜欢笑抬眸看向他-----却感受到额上落下的星点暖意。

----是他的唇。

“谢谢你。络儿。”

“我爱的人，是你。”

跨越千年的摇摆不定。原来朝露百合和星光璀璨早已成为过去。他余下的也只有一片云海汪洋，不知是否还有雁过风生-----但如果还有她的话，一切皆数都作了陪衬。

“嗯。……我在来生等你。”

“我要你的十里红妆，和你的半生情话。”

当一切堕入轮回之境，她不知道的，却是他从此再也不会记起。-----再见时也是相逢过客。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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