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戒十日之后,南宫驷与叶忘昔可以启程前往蛟山了。瑙白金受了伤,元气大损,所以暂时不能再驮着主人远行,这只硕大的妖狼就把自己幻化成幼崽模样,巴掌大的一只,揣在南宫驷的箭囊里,探了个毛绒绒的脑袋出来.
看着瑙白金这个样子,南宫驷不禁失笑.
他知道,瑙白金是在等周锡京.
瑙白金先前就很黏她,如今他们马上就要启程,也不见周锡京前来相送.
正想着,突然远处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赫然便是墨燃和周锡京.
周锡京依旧是那个样子.
周锡京:“怎么,以为我不来相送吗?”
瑙白金见人来了,“嗷嗷”地叫唤两声,周锡京被逗笑了,揉了揉瑙白金的脑袋.
墨燃和周锡京将二人送到山门口,摸了摸身边骏马的鬃毛,笑道.
墨燃:“蛟山路远,御剑又耗体力,这两匹马送你们。它俩是吃灵草长大的,日行千里,虽然没有瑙白金厉害,但也还算过得去”
南宫驷谢过墨燃,和叶忘昔各自上了马,低头抱拳道.
南宫驷:“多谢墨兄,墨兄不必再送,后会有期”
墨燃:“嗯,一路小心”
叶忘昔看了看周锡京,周锡京温声道.
周锡京:“去吧,保重”
叶忘昔一怔,她从未见过周锡京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似是惆怅,又好像解脱.
叶忘昔:“保重”
她和墨燃立在山门口 直到叶忘昔和南宫驷的身影走远.
周锡京回头看了看墨燃.
周锡京:“回去吧”
墨燃点点头,刚准备离去,却忽然听到左侧树林里传来咯吱一声脆响,似是一段枯枝折断了,落在地上.
“喵呜……”
周锡京:“……是猫吗?”
墨燃微微眯起眼睛,明显察觉事情不对.
另一边,叶忘昔与南宫驷并辔而行,下了山门。死生之巅到无常镇还有一段荒僻的小路要走,阳光自斑驳茂盛的枝叶间洒落,马蹄一踏,把那些支离破碎的光芒更踩成点点尘烟.
南宫驷侧目望着叶忘昔,正想说些什么,原本已经钻回箭囊里的瑙白金却噗簇冒出个脑袋,露出俩只雪白带金的前爪,“嗷——嗷——”地嗥叫了两声。南宫驷一惊,猛地勒住马辔,说道.
南宫驷:“小心!”
话音方落,暴雨般的钉针已从四面八方扑袭而来,骏马长嘶,南宫驷与叶忘昔几乎是同时掣出佩剑,两人幼年曾一同修习,极是默契,只见得他们一左一右长掠而起,南宫驷剑舞左边,叶忘昔剑舞右侧,叮叮当当碎响之后,淬着剧毒的梨花针纷纷跌落,紧接着叶忘昔抬手一挥,掷出符纸,结界腾空而出,将他二人笼在其中。南宫驷厉声道.
南宫驷:“什么人?!”
阳光黯淡,却不是被云翳所遮蔽,而是一个人立在了一根纤细的枝条上,他宽袍大袖,须发飞扬,逆光而立,神情仇恨地往下睥睨——江东堂前掌门的表兄,黄啸月.
他凭立枝头,道骨仙风,并不出声,只冷冰冰地盯着叶忘昔的脸,紧接着,密林里传出沙沙窸窣之声,百余名江东堂弟子从林中走了出来,各个头上都勒着鲜红色额环,全是江东堂的精英弟子.
黄啸月捻须道:“二位,死生之巅待得舒服么?在里头躲了十天十夜才出来,当真是让老夫久等”
南宫驷:“黄啸月,怎么又是你?!”
黄啸月冷然,“江东堂与儒风门的冤仇,你心知肚明”
南宫驷:“从临沂到蜀中,打退你门下四次进攻,还追?什么冤仇,你们有完没完了?徐霜林透的底,你弟媳杀的你弟弟,三番两次地来和我们计较,你脸面何在!”
“脸面?老夫看小公子才是真的不要脸面。”黄啸月阴沉道,“分明是你儒风门害得我江东堂元气大伤,分崩离析,你难道敢矢口否认吗?”
叶忘昔:“阁下即便要与儒风门寻仇,也当光明正大按公论处,眼下行暗杀之道,又是什么行径。”
黄啸月拂袖,“别以为你那畜生老子把你当男儿养,你就真是个男儿了。黄毛丫头永远是黄毛丫头,妇人合该在厨房里煮菜做饭,你一个女的,有什么资格出来,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
南宫驷:“黄啸月,你讲点道理!”
“好得很,那老夫就与你们来讲讲道理,算算总账。”黄啸月言罢,点了点南宫驷,森然道:“你爹枉顾廉耻,私通有夫之妇,唆使那毒妇鸩杀我亲生弟弟,夺权篡位。至于你旁边那位——”
他又狠狠点了点叶忘昔:“她是畜生之女,她义父将我江东堂私事布之于天下,损我江东堂浩浩清誉。老夫今日亲率本门翘楚来堵截尔等宵小,就是为了还江东堂,还天下一个公道!”
他挥手而落,那百名虎视眈眈的弟子便即刻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岂料才刚刚从林中窜出,天空中忽然落下一道爆裂火焰,猛地抽开罡风,将那些弟子一击甩出尺丈外.
紧接着,一瓶红酒就打在了黄啸月头上.
红酒撒了他一身,黄啸月抚了抚头发,不由怒道.
“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周锡京:“是我呀,大叔”
少女俏皮的声音传来,脆生生的宛如黄鹂.
叶忘昔:“锡京?!”
“好啊……好啊!”黄啸月气得直哆嗦:“以前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老夫不与你一般计较。如今申恩土崩瓦解,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
正在此时,南宫驷忽然惊忽.
南宫驷:“墨兄?!”
周锡京的背后,还跟着一个墨燃.
墨燃他手持柳藤,立在与黄啸月相对的一株树顶,冷冷逼视着对方.
黄啸月没有想到墨燃竟会出现,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半晌才嘴皮子一碰,缓缓道,“墨宗师怎么有兴致来山下看这热闹了?”
墨燃:“那应当问问宗师的门徒,怎么好好的人不做,偏要躲在林子里学猫叫”
黄啸月的面目拉得很阴沉,面皮几乎就要和他的姓一模一样了,他怫然道:“宗师这是什么意思”
墨燃:“这句话应当由我来问黄前辈”
墨燃:“在我死生之巅地界,袭我死生之巅客人,黄前辈是嫌我山门太过清净整洁,想要洒些鲜血在地上么?”
“既然出了山门,便轮不着贵派来管。我为亡弟报仇,更不需墨宗师置喙!”
墨燃:“黄前辈说的不错,个人恩怨,出了山门,确实不归死生之巅管。”
黄啸月冷哼一声:“那宗师还不让开?”
墨燃没有让,见鬼血光更甚,上头的柳叶几乎红成了一串串血珠,他说.
墨燃:“但我若是非要管呢?”
周锡京:“说得好!”
周锡京难得跟人统一战线.
“你——!”黄啸月不会不清楚墨燃实力,但血仇不报亦不甘心,他只好怒而威胁道:“墨宗师,你这是要与我江东堂为敌吗?”
墨燃:“并无此意,我只是想让我派贵客安然离开蜀中,至于是江东堂拦我,还是江西堂拦我,都一样”
黄啸月眯起了眼睛,褐眸子里的仇恨几乎能化成有形之火,将墨燃连同他立足的那株翠柏焚为灰烬:“你执意要包庇这两个儒风门的余孽?”
墨燃:“余孽怎么说?”
墨燃冷冷问.
墨燃:“他们是谋划了江东堂的内变?还是抖出了江东堂的丑闻?”
墨燃:“是杀了前掌门,还是存心参与谋害了令弟?”
“但那又怎样!”黄啸月怒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墨燃:“好一个天经地义”
墨燃淡淡道.
墨燃:“行了,我看也不必和黄前辈说理了,兵器说话,过招吧”
黄啸月气极,怒喝道:“墨微雨!你好不讲理!!”
薛蒙:“有意思,不讲道理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候,山径前又传来一个嗓音,语调桀骜.
薛蒙持着龙城自林间缓缓走出,刀柄森寒冷锐,阳光一照,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周锡勋走在他的旁边,二人的煞气是怎么都压不住的.
周锡京:“欧巴……”
周锡勋:“黄宗师真有意思。先前是谁想跟我父亲求合作,马屁一个接一个的拍?怎么,现在不承认了?”
周锡勋这段话,无疑就是在揭黄啸月伤疤.
周丹泰根本没样上他,这也成了他的一段耻辱史.
薛蒙:“别跟他废话”
薛蒙:“在我家门前呼呼喝喝,大开杀戒,江东堂是当死生之巅亡了?找死么?”
若说前番只是墨燃一个人,黄啸月虽打不过他,但凭着人多,或许能脱得墨燃无暇顾及,乘机手刃仇敌,但此刻凤凰儿薛蒙,申恩的太子爷周锡勋踱步而出,他是真的打不过.
周锡勋不同于周锡京,本身灵力强大。出招也是致命,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当年是和薛蒙在仙剑大会打成平手的人.
而周锡京不同,她是蝶骨美人席,基本没什么灵力。全靠打实架耍阴招,很容易就会被别人牵制情绪.
双方僵持不下间,忽见得远处尘土飞扬,一骑雪白快马转瞬即至,马背上的人白衣若雪,容貌极美,背着一把琵琶,却是昆仑踏雪宫的仙姑.
“急报!急报——!”那仙姑蹙着娥眉,快马加鞭,朗声喊道.
岂料尘土飞扬,拐过一弯,却看到山下如此剑拔弩张的场景,她猛地勒了缰绳,一时间愣住了,跨坐在马背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急——呃……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昆仑踏雪宫的传令女官突然赶到,墨燃和黄啸月的架没打成,黄啸月反倒被薛正雍请进了死生之巅,连带着一同召回来的,还有叶忘昔、南宫驷二人。踏雪宫的仙姑立在丹心殿内,朱唇启合,作了一礼,而后说:“急报,徐霜林有下落了”
此言一出,叶忘昔脸色骤变,瞬间血色全无.
那仙姑道:“我派放出所饲玉蝶万余只,用以追查徐霜林踪迹,今晨终于返还两只,探得凰山附近有法咒异样,宫主猜得徐霜林应当藏身于此,特命我等赶至各大门派急报,以商后策”
薛正雍:“这就找到了?”
仙姑道:“不能确定,但玉蝶回报,凰山周遭最近血腥之气隐隐缭绕,终日不散,已有异象应当八力不离十”
薛正雍:“好!既然有了线索就别再拖延,兵贵神速。你们宫主那边是什么意思?”
薛正雍:“黄道长,不如一同前去?若是此番顺利抓住罪魁祸首徐霜林,杀弟之仇也可以报了”
黄啸月心中咯噔,他很清楚,自己手刃徐霜林的机会微平其微目所谓报仇雪恨不过一个幌子。其实他弟弟的死,跟南宫驷叶忘昔这两个小辈能有多大关系?
他嘴上喊着为弟复仇的口号,肚里却打着别的精明算盘一要知道江东堂经此一劫,实力衰微,而他早就听闻了儒风门藏着丰厚宝藏,就盘算着要把叶忘昔与南宫驷两人一网打尽,逼他们吐出祖荫,据为己用.
似是看出了黄啸月的心思,双胞胎兄妹对视一笑,开始了阴阳模式.
周锡京:“哎呀,薛尊主。黄宗主可不敢自己去呢”
周锡勋在一旁补刀道.
周锡勋:“是啊!锡京呐,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周锡京:“什么?”
周锡勋:“儒风门藏着丰厚的宝藏,但这些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你说……现下黄宗主会不会就是因着门派有些衰败,打的其实是这个主意呢?”
这段话,听得黄啸月脸色铁青,偏偏这时候还不好发作.
墨燃就在一旁看两兄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这周锡京真挺有两下子的,起码在唬人这块,他自愧不如.
周锡京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继续道.
周锡京:“哎呀哥哥,这无凭无据的,可别泼人家脏水啊!万一他们反咬我们怎么办?”
黄啸月终是忍不住了,破口骂道:“你们——!”
周锡京微笑地打开了他的手,缓缓道.
周锡京:“黄宗主,我们年纪小不懂事,方才开玩笑的”
周锡京:“您、可、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周锡京:“千万保重自己啊”
夏恩星:“……”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先前周锡京在清雅艺高就是这样威胁别人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是再说一句就是摆明自己做贼心虚.
“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黄啸月袍袖下的手掌蓦地捏紧,权衡半晌,干巴巴地挤出了皱缩橘子般的黄褐色的笑容:“凰山之上的究竟是不是徐霜林还未可知,更何况江东堂与儒风门的梁子已经结下,这也不是我一己私仇,是事关门派脸面的大事,要好好清算”
薛正雍:“说得也是”
薛正雍:“那就先寻徐霜林报了私仇,再找儒风门去清算恩怨?”
“薛掌门说的有趣,儒风门如今已是一片焦土,你让我上哪儿去算账”
薛正雍:“这我就不清楚了,要问黄道长自己”
薛正雍笑容不减.
薛正雍:“为什么儒风门都已经只剩残砖碎瓦了,道长还要急着将两个后生赶尽杀绝。”
“你——!”黄啸月沉容拂袖,叱道,“此乃黄某私事”
薛正雍依然笑咪咪道.
薛正雍:“方才还说是门派脸面,是大事,这下子又成私事了,江东堂位列上修界九大门派之一,行事怎能如此随意?”
这就变相的成了兄妹俩的嘴替.
二人相视一笑,这场外援助,过瘾!
黄啸月自知理亏,但又不知该如何辩答,就干脆不说话。他狠狠瞪了薛正雍一眼,振袖一挥,率着江东门一波弟子,气势汹汹地出了死生之巅大门,一马当先,往凰山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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