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八十二、黑煞

在我的坚持下，楚暮白终是点了头。

万物之力在眼前铺陈开来，所有的障眼法瞬间都成了虚设。

相较于混杂的万物之力，灵力更为纯净，也更具像化，虽然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我还是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只是…为什么会如此地…稀薄…

一道光突然疾射而来。

楚暮白瞬间挡在了我身前，两股灵力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激荡开来，我顿时被震飞了出去。

挣扎着爬起来，耳朵里的嗡鸣声还在持续，模糊看到身边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四周的树木也折断了大半。

心里又惊又怕，慌地四下里寻找楚暮白的身影，然而我还未看清楚，喉咙却突然被一只手扼住，将我凌空提了起来。

我紧紧抓着那只手，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强烈的窒息感顷刻间已将我吞没。

一张脸悠地逼近，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那双眼睛…竟没有眼白…阴森森的黑气像老树的虬根，在空洞的眼眶里四下蔓延。

“找到你了…”

黑气扑面而来，声音钻入耳中，说不出的诡异，宛如来自于地狱般。

剑光。

乍然而起的剑光。

瞬间击碎了眼前的重重黑暗。

那只手被迫抛开了我，我在地上滚出很远，一口血随即喷出来。

楚暮白…

我喘息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右胳膊却传来一阵剧痛，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眼前被泪水氤氲成了一片，我咬着牙用力抹去，目光急切地追着远处的两道身影。

一道漫着黑气，一道笼着红光。

红光…

是那枚戒指…

原来是前辈的魂灵帮我们抵挡了最初那一击…

然而两人灵力悬殊太大，虽然有前辈帮持，楚暮白一时还不至于落败，但时间久了，只怕…楚暮白终会不敌…

我必须去帮他…

可是，实在是太疼了…

喉咙疼，胸口疼，胳膊也疼，浑身上下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样，我每吸一口气，都恨不能晕过去算了。

云夫人：“姑娘…”

有人扶住了我。

一道劲风从身旁卷过，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人影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刀剑争鸣，杀气冲天，身边突然就乱成了一团。

眼前愈发模糊，连耳边那个娇柔的声音也变得很远，恍惚中看到楚暮白朝我急掠而来，我这才闭上眼，放心地晕倒在身边那人的怀里。

…

灵：“主人…”

黑暗中仿佛听到了灵的声音，眼睛未及睁开，疼痛已经先奔涌而至，我不由呻吟出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这蚀心腐骨的感觉…

灵：“主人…”

声音又近了些，感觉有什么雨点般落下来，暖暖的，一点一点覆满了我的全身，缓解了那股疼痛。

我费力地撑开眼，漫天流萤飞舞，就像随风飘散的蒲公英，越飘越远，最后化为悬于天际的璀璨星辰。

林影“灵…”

我轻唤。

一股温热的风撩过耳畔，拖拽着淡淡的光影没入到我的怀里，我的怀里瞬间多了一只…发着光的小兽…

一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着，头上长着两只小小的畸角，圆咕噜嘟的身子只有我一只手掌那么大，全身毛茸茸的。

我一时都怔住了，等终于回过神，一把揽住。

也太可爱了吧…

灵蹬着短小的四肢，想要从我手里挣脱，我怎么舍得放手，这样一个萌物在怀，连身上的疼痛也变得不那么强烈了。

灵：“我，我只能…暂时压制住…”

林影“什么？”

灵：“黑煞。”

黑煞？

灵：“你中了黑煞，所以才会疼痛难忍…”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是那个人。

全身被诡异的黑气缠绕，仿佛被恶灵附身了般，他抓着我的时候冲我吐了口黑气。

只是，这股疼痛的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我记得刚到这里时，每天夜里身体也会像这样疼，疼的我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有一次还被痛晕了过去，可是后来突然就不疼了，好像是自从被那只狼王咬了一口后。

灵：“是银染大人…”

灵低声说，带着少有的恭敬。

我一怔。

灵：“银染大人是上古白狼灵兽后裔，他的狼毒可以化解黑煞…”

上古白狼灵兽…

原来他咬我是为了给我解毒…

那么那天，他是专门为了我去的，我却完全忘了他，所以他才会那么地失望。

很难过，心里面就像是被泼了强酸，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我的记忆，我小时候所经历的一切，我身边那些重要的人，都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却被我曾经最信赖的人抹除了。

灵：“他不值得你伤心…”

灵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我低头对上他黝黑的眼睛，唇角勾起似是而非的笑。

林影“你今天的话…好像有点儿多啊…”

灵：“黑煞破坏了封印…”

我又是一怔。

之前封印松动，难道也与黑煞有关？给我种黑煞的目的，难道就是想破除我的封印？

灵：“是的。”

是什么人？

灵没有回答。

林影“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他歪着头无辜地看着我。

灵：“我只知道肯定不是好人。”

林影“什么意思？”

灵：“黑煞是禁术…”

心头一惊。

竟这般不择手段，不惜修炼禁术，行逆天之举，也要破除我的封印，完全不曾考虑我所要承受的痛苦。

果然如灵所说，绝不会是好人。

灵：“你还是尽快去把银染大人请回来，这次的黑煞更为霸道，发作起来也会更难忍…而且，有银染大人在，就没有人再敢轻视你了…”

上古白狼灵兽后裔，地位必然是相当高的，可是他…还会愿意帮我么…

灵：“银染大人看着你长大，名义上还是你的半个义父，只要你诚心诚意去请，银染大人是不会真的责怪你的…”

我的…

半个义父？

原本以为我已经可以表现的足够镇定了，可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成功的在我的心里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灵：“是的，银染大人一直很疼爱你…”

可他毕竟是一头狼…虽然是灵兽，但本质上还是狼…我认了一头狼做义父…

怎么办，好像有些消化不良。

灵：“银染大人…”

灵欲言又止，低了头，安静地趴在我的腿上，我也没有过多纠结，狼又如何，有时候人还不如狼。

灵瞬间又高兴起来，大眼睛里倒映着漫天星光，仿佛瑰丽迷人的黑曜石一样。

想不到，他还是我那位义父的忠犬迷妹。

灵：“灵只忠于主人。”

我忍俊不禁，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

林影“嘴还挺甜…”

正笑闹着，耳中突然听到铃铛声，隐隐约约，仿佛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但因为太过于熟悉，我立刻就注意到了。

林影“是楚暮白…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他一定是等着急了…”

灵：“也就一天而已，只不过…”

林影“什么？”

灵：“你的身体目前处于一种休眠状态，但对他们而言，很可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林影“什么？”

声音瞬间高了八度。

这玩笑开大了。

不行，我得赶快回去，晚了我怕他们再把我给打包埋了。

听着铃铛声，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岔子，我猛然睁开眼，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又惊又喜的呼唤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位。

云夫人：“姑娘…”

云玥：“大小姐…”

“…”

我强撑起身子，还没看清楚都是谁，却被人一把抱住。

林影“啊…疼，疼，疼…”

一叠声的呼痛从口里争先恐后地往外蹦，我闭着眼，很没出息地又被疼出了眼泪。

抱着我的那双手臂立马一松，然后僵在了那里，整个身子都透着小心翼翼和无措，我缓了缓，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环上他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胸前，用力吸了一口，怎么一股血腥的味道。

林影“暮白，你受伤了？”

身子退开一些，这才看清，他穿的还是昨日的那件衣服，衣服上满是干涸的血渍。

楚暮白身子一震，避开了我的目光。

楚暮白：“没有…”

云夫人：“是沈家和聂家的那些人…公子以为姑娘遭逢不测，一怒之下便…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云夫人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我看着楚暮白，心里从未像此刻这般震颤，甚至有些微微被吓到了，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云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楚暮白轻轻放开了我，神情一时间冷若冰霜，眼眸中的暗沉层层叠叠浓得化都化不开。

他这个样子…

是因为我不自觉流露出的那一丝抗拒么…

他所做的一切，所造成的杀戮，皆是因为我，他以为我死了，我在他面前无声无息死了整整一天，这一天的时间，他该有多么痛苦难熬。

我着急地想要抓住他的手，但右臂上传来的巨痛让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暮白：“别动，骨头裂了，得修养一段时日…”

楚暮白按住了我不安分的手，语声有些急，声线也不稳。

放任眼泪在脸上横流，一边紧紧揪住他的手指，看着他面上的冷漠一溃千里，最终被担忧和疼惜替代，心里面的忐忑总算散去。

云玥：“白岐大人，您快想想法子，至少让她不这么痛…”

一声轻笑。

白岐：“我倒觉得大小姐乐在其中呢…”

熟悉的两道声音，是玥儿和…白斗篷…我微微皱了眉，暗暗冷笑…黑煞都出来了，他们自然要派个人来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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