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这一次紫流苏回家已经十天还未回来，大概是谎话穿帮了。木泫没有傻傻地等，自己照顾自己，照常吃饭喝药，还上树林锻炼筋骨，打打兔子山鸡补补身体。

时间又过去十五天了，他实在等不下去了。紫流苏的谎话会不会遭到家人的斥责？是怎样的责罚？她的生活原本就很拮据，现在是否更恶劣？一大堆问题没有答案，着急的心绪让他不知所措，他要下山弄个明白。

当他走出树林，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寻着声音在草堆里找到声音沙哑的紫流苏。

“你怎么中了猎人的捕兽夹？”看着她的小脚被夹的鲜血淋漓，他很是心疼。

“我见有只兔子跑到这里，想抓它回去…”嗓子叫了好几个时辰，都快冒烟了。

“我很好，不需要你捕兔子。”他对这个傻女人自不量力做的傻事简直无语了。

帮她解开捕兽夹，她痛叫一声，眼泪哗哗地流出来。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又不禁心疼起来。

“好了别再哭了。”捧起她的小脸，替她擦干眼泪。

“我背你下山，你必需去看大夫。”他拉起她到背上，带她下山。

“不，我自己知道用什么药治疗。不用找大夫，我没有钱看大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没有能力挣钱，现在还在学习中，也没有时间挣钱，因为她要照顾他。

木泫不顾她的想法，径自往山下走去。

来到喧闹的大街，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很多东西让他感觉很新奇。这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他不曾来过的世界。

这里的人们看起来很和善，各种各样的物品都有买卖。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生活原来也可以这般喜乐祥和！

来到一家医馆，将紫流苏交给大夫诊治。

紫流苏两眼怔怔地看着他说道:“我身上没有钱。”

他从身上掏出一块色泽通透的玉佩，“这块玉足够了。”

“这块玉你一直都带在身上，它对你一定很重要不能随便给他人。”

“玉佩再珍贵也比不上你的性命珍贵。”他坚定的对她说，将手中的玉佩交给大夫。

紫流苏一时间傻了。他既然说她的生命对他而言很珍贵，她真的很感动。

“谢，谢谢你！”

大夫带紫流苏到里间清洗伤口，他在厅堂等候着。

一旁的病人在一起闲聊，聊到最近南姜的战事。

“唉！北金的战事刚平息不久，南姜又开始起事端，这次战火务必会蔓延到咱们西皖。”一个瘸腿的老汉说道。

一个粗莽的山夫搭腔:“上回是刘老将军誓死抗敌，六皇子敢当前锋杀的他们退军。皇帝借以静宁公主议和才平息战争，现在刘老将军重伤，六皇子更是不见尸首，这回朝廷不知会派谁去平定南姜…”

木泫身体中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他始终离不开那里。那样的生活已经伴随他十年，怎是三两日能忘怀的。他每日都能梦见死下他手下的亡魂来找他索命。

温柔的月光把黑夜照亮，四周的虫鸣悦耳的让人入睡。

看着木泫呆滞的神情，紫流苏隐约感到有种不安。

“怎么了？怎么还不睡？”他没有回话。

“是不是有心事？”她两眼含愁，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让人担忧。

木泫没有看她，呆望着眼前的石头，“你该回家了，你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紫流苏不想回去，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和他一起的日子很自在很快乐。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她笑着道。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的伤。

“我的伤已经好了，不需要你照顾，你的伤需要家人照顾。”木泫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紫流苏笑了笑，“没事，我敷几天药就好了。”

木泫蹙眉，冷下口气，“我明天送你下山。”

见他不悦，“你是要赶我走吗？还是，你要离开了。”

木泫沉默不语，他不想告诉她有关自己的一切，因为他的身世，生活，都是血腥的。她是个纯真又简单的姑娘，应该过着淳朴幸福的生活。他不想带给她不幸，因为他已经很不幸了。

“我们都要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木泫给她盖上被子，没敢看她水漾的眼睛。他怕看了会有不舍，那样会让他更难做决定。

见他决绝的神情，紫流苏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是不会再改变的。但她真的不想他走，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他离开。

第二天木泫将她背下山，经过葱郁的草丛，他们曾经一起来挖过野菜。繁密的树林里，他们来找鸟蛋，还被鸟啄的乱跑。还有一次不小心捣了马蜂窝，更是蜇的满头大包……

这三个月里，在这片山林中，处处都有他们一起走过的回忆。

紫流苏的泪水润湿了他的衣衫，她不想离开他。

知道她很是不舍，木泫也不想就这样离去。这段日子，是他二十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但他的使命未完，他的生命已经被定格。他也想过逃脱，但逃不过自己的内心。除非自己的心死了，要不然那仇恨的血液就会沸腾。他忘不了母亲死的样子，师父死时的忠告，还有那份保家为国的赤诚热血。

师父曾经教导，一个战士就该死在疆场上。当你杀了第一个敌人后你的生命，你的灵魂就离不开那里。你的双手永远有洗不净的血腥，你的手除了拿刀更不知该拿什么。他摆脱不了那样的梦，忘不了身边死去的亲友。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想她染上血腥，更不知道如何给她快乐。他必须离开她，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让她过属于她的幸福生活。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走到山脚下。他让她坐在大石上，不远处就是村庄，她可以自己走回去。可能会比较慢，受伤的脚会有些疼，但他不想她再留恋不舍。

木泫漠然转身，她挽留道:“你会回来看我吗？”

木泫忍住心里的骚动，淡淡的回答:“会的。”就这样头也不回的在她的视线里远去。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朦胧中他的身影是那样的苍凉。他不属于这个地方，她知道。他是翱翔在蓝天的雄鹰，孤傲的不染一粒尘埃。他不为任何风景停留，一直在飞翔。直到白发苍苍，羽翼凋落的时候才会安静的停下来，看看山看看水，看看已离去的人儿。

她能等到他来看她吗？他答应过她的，他会回来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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