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暂时先走到这里吧。”时间仿佛是在很久以前,但无论多久,这都是一段紫英忘不掉的对话。那个人对他又说道:“送我的东西,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退返给你。”
“菱纱,你……认真的?”紫英只记得当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他还记得他自己又说了很多其他的话,很多很傻的话,很多因为无法相信这是事实而说错的话,不应该说的话。
但她实在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至少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温柔,她温柔的道:“紫英,还是要谢谢你,为我费了很多心,受了很多委屈,也放弃了很多东西,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今后也值得很好很好的感情。如今我好不容易做好了觉悟,就别再让我为难了吧。”
“为什么?韩家的短命诅咒已经被我破解,望舒剑也已寻回,那魔王撒旦即便真的现世我也有应付之法。你还在担心什么?是怕那怪人再来纠缠,还是怕那槐妖起死回生?还是在害怕……怕我?那该死的天煞孤星宿命?”
这些话紫英都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说,他也永远不会说。
温柔的人,不会轻易的选择离开,若一旦离开,那便再无可能回来。
这本就是一个没有选项的选择,他只能接受。
所以他只留下了一个字。
“好。”
……
……
……
“好。”保爷答应了一声,那张羊皮纸卷就被他以内力化为了灰烬。
温柔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动弹,过了好久,才用苍白的语气颤抖的问道:“这些……都只是为了我?”
“不尽是。”保爷答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温柔一面说话一面流泪,话未说完,眼泪已湿透了衣襟。
保爷长吸了一口气,又将那口气长长的呼了出去,才又道:“若非如此,你我又怎可安生活至今日?这些事我本该早些告知于你,而当年为了令你安静不受侵扰,也着实做了很多昧着良心之事,也隐瞒了你很多,今日邀你来此,便是希望和你诚挚道个歉。”
“可是这些……我怎能承受?”温柔像是用尽了力气惨然道。
保爷道:“此事已过去太久,早已尘埃落定,何况本就不该是你需要承担的事。”
温柔的目光中早已失去了温柔,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惊恐,和泪痕满目的苍白,就好像突然一下子将所有的恩恩怨怨前因后果全部恍然,只是这恍然实在太迟了些,这激动也未免太大了些。
她又问道保爷:“这些东西……你可还有记在别的什么地方?”
保爷道:“有,这张羊皮也不过记载了一小部分,你若想知道的更详尽,可以去……”
“烧掉!!统统烧掉!”温柔猛地歇斯底里得打断了保爷的说话。
“好。”保爷答应道。
温柔又将目光投向紫英和苏三那边,眼中竟似藏着一股杀人之气!
苏三唯有插口道:“二姐,这上面的东西事关重大,如今只有你知我知老大知,就连小媛我都未曾透露。二姐不会也想杀了小的灭口吧?”
“三哥,你在开什么玩笑?二姐,她又怎么会……”小媛又惊又急,但更多的还是困惑,她不知道,方才明明大家还是那么开心和温暖,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番模样?
温柔以发掩面,却还是藏不住脸上那片浑浑噩噩,她似乎已完全失去了主宰,又似乎用很低沉惨然的声音说了很多话,但离她较远的小媛等人却再没有听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温柔又啜泣道,这是小媛等人听到的,她说的最后第二句话。
“我理解。”保爷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将头完全隐没在黑暗中,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眼神,却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他将那只手负在背后温柔看不到的地方,那只手还保留着他方才为了护她而被开水烫成的猪蹄颜色。
温柔的泪珠早已洒满胸前,她盯着保爷又看了很久,最后支起身子,一边朝着客栈门口方向移步,一边用最后的声音留下一句话:“那就,不说再见了。”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朝客栈外直奔而去。
保爷这才抬起头,将眼神锁向温柔离去的方向,凝望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却还是不肯将目光移动半分。
小媛也呆愣愣的看了很久,非常久,然后她才拽了拽她三哥的衣角问道:“三哥,二姐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苏三闭目,摇首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小媛急得已经流下眼泪,她不明白,不光是她不明白,旁观的紫英也不明白。
但紫英却隐约猜到,他们二人之间一定是发生过很多误会,而且是对彼此伤害很深的误会,那一纸羊皮卷轴,或许便是揭晓当年所有误会真相的关键,只是这真相委实过于残酷,以至于让她害怕去面对才选择逃避,至于另一方会怎样难过绝望,或许便不再是她需要关注的事。
一念至此,紫英不禁一声冷哼:“对不起?对不起若是有用,还需官府作甚?”
苏三心头一震,方才还想说些什么,却听他大哥保爷一声怅然道:“她的选择没错!她说的更没错!我本是负罪之人,本该下十八层地狱,怎敢再有更多奢求,怎敢再贪图尘世幸福!我……”话音未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股黑气竟也随着这震咳嗽溢出体外。
紫英一震,因为他发觉这股黑气似曾相识。
苏三面色剧变,闪电般移步到他大哥身前,弹指点了好几处穴位,又对他大哥说道:“老大,平心静气,别再让九死邪功有机可乘!”
“九死邪功?唐王李存勖的九死邪功?”紫英猛地吃了一惊,拳头也因为听到这个名字愤怒噼啪作响。
九死邪功惊世俗,君临天下李存勖,但凡有耳朵的中原人都无不听过这个名字,也无不害怕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但可以震动整个人界,甚至整个仙界,这个人和他的九死邪功,也是慕容紫英再熟悉不过的人和事!也正是因为这个人,他和菱纱才会……
他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独霸塞外,坐拥塞外各族大小部落的势力,后来更是立国称帝,权倾天下,之后他挥兵南下进攻中原,却被李存勖率后唐军打得溃败而回。
这个人正是契丹辽国开国之主——耶律阿保机!他也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曾与李存勖交手而得保不死之人!
这个在平凡客栈被称之保爷的非凡之人,莫非正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
那他的三弟,鬼手毒医苏三……
“慕容兄想必也已经猜到了。”苏三一笑道,“在下实名,耶律苏。”
紫英大吃一惊,他惊的不只是自己能在这平凡的客栈中遇到两个如此惊世骇俗之人,而是就他了解到的历史中,隐约猜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却听‘苏三’耶律苏一面替小媛擦着脸上泪迹,一面继续说道:“大概二十年前,契丹族发生内乱,老大,还有族中其他几名皇亲,为争夺可汗宝座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谋角逐,外人都道,是老大获得了最终胜利,但实际情况却是他输的最惨,族中某名长兄不但篡夺了他的位置,甚至将其囚禁,而为了名正言顺,他竟活生生剥下老大面皮,冒充他的身份继承了可汗宝座!”
“什么?!”紫英浑身剧震,他万万不曾料到保爷曾经的过往竟是如此难以言喻的恐怖,而接下来的故事,不需苏三继续描述他也能猜到大概,他问道:“那篡权夺位者即是如此卑鄙之人,上位后也定是做尽了肮脏且污龊之事,而这些恶事却都是以保爷的名字做的。保爷和温姑娘的误会便是由此而来?”
苏三面色痛苦道:“老大一生最痛悔之事,便是连累二姐被卷入到了这场风波中,而为了让二姐彻底远离这些斗争,他不惜向敌人委曲求全,甚至刻意做了许多损毁尊严之事,这才让二姐死心离开。当他得知二姐之后的日子没再受到骚扰,他才开始放手一搏,隐忍十年后,终于消灭了所有敌人,重夺可汗宝座。”
紫英心下一片惨然,他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没有料到真相会是如此残酷。温柔的那只手,想必也是因为那场事件中遭遇的不幸,而她不知其中内情,或许也做过一些让保爷伤心的事……
他抬起头重新注视着‘保爷’,保爷经过一番运功已不再咳嗽,但身体和神情仍旧十分憔悴,唯独那张脸却是一点颜色也没有改变,紫英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打从一开始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很不自然,因为这本就是保爷十多年前的那张重新缝合在他脸上的脸皮!
而这些肉体上的痛楚和折磨,相对于他精神上的也不过九牛一毛!而这些痛苦,她又可曾知晓?
“三哥,你不是也说,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既然现在已经相安无事,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好好生活呢?”小媛突然打断三哥说话,她很想知道为什么。
三哥却是摇了摇头,有些伤害可能会随时间过去,但是伤痕却是不可被平复的记忆,信任更是一经破碎便再难重新修复的东西。
但那温柔的人却没有想到,这羊皮纸卷上的东西既记载的如此密封,甚至对小媛也要保密,显然对保爷而言乃是无比秘密之物,甚至攸关全族性命,而他既然能把这世上唯一可以置他于万劫不复的东西交由她看,便是将自己生命完全交托于她,若非他完全信任她,是万不可能这样做的。
“走。”保爷惨然道了一个字,随后直立起身,朝客栈门口方向走去。
“大哥,你要去哪?”
下一章 承君此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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