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侍寝（下）

念珠的脑袋里面混混沌沌的，分不清左右，只觉得耳边有股热气流动。叠影般的世界摇晃着，她眨眨眼，隐约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摸上了他身侧佩戴的带鞘宝剑。

剑柄微提，裸露的剑刃在苍白的月光下闪着凛凛寒光。

她一下子就醒了，被吓醒的，电流从尾椎骨直窜到头皮。本来歪歪扭扭、七上八下的世界得以端正清晰，恢复原态。她的脑瓜飞快地转着，努力以最快的速度编织出一个完美的说辞。

商酒问：嗯？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好奇么。

佛念珠臣妾也没那么好奇，只是……只是自作聪明想知道陛下有多爱臣妾。是臣妾醉意上头，一时误口，说了不该说的话，越了规矩，陛下莫放心上。

商酒问：你回避什么？都说了，别跟朕见外。

皇帝的声音骤地降了几个调，念珠连忙从他身上爬开，跪到地上，冷汗直流。

佛念珠臣妾知罪，臣妾不该恃宠而骄，与众妃攀比，更不该质疑您与皇后娘娘的感情之深，臣妾真的知罪了。

皇帝冷眼望着匍匐于地的佛美人，手中折扇摔到少女脚边，大声呵道：

商酒问：给朕说！

念珠的身体抖得实在厉害。她大气不敢喘一声，更不敢说话，生怕惹怒了皇帝，被他的总管公公撵出去，接着乱棍打死，一如她姑母当年所经历的。

皇帝低手钳住少女娇弱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瞅着他。然后他愣住了。

片刻后，他咬牙切齿的松开了念珠的下巴，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胡乱地为少女拭泪。

商酒问：朕真是厌恶极了你流泪的样子，更别说还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朕。

他重新将念珠圈入怀里，感受着少女身体的颤抖逐渐减弱。

商酒问：好了，别哭了，朕不凶你。好奇心害死猫，你应当明白。以后这种问题勿要再问，朕会好好对你。

念珠察觉皇帝的愠气褪了大半，于是轻轻简简地嗯了声。

商酒问：都说了别喝太多，你非不听，假酒害人。朕抱你回暖阁就寝。

两人并卧在可承纳数人的龙床上，离得虽近，可两颗冰凉的心却相距十万八千里。念珠浅浅出声：

佛念珠陛下，是臣妾逾越。

商酒问：我知道，睡吧。

第二天清早，念珠醒来时皇帝已经离去上早朝了。她扶着微痛的额头下了榻，有宫女端来醒酒汤，并上前为她梳妆打扮。顷刻后，她乘着辇车，看似风光无限地回了熹微宫。

后妃赠的贺礼，她照收不误；交泰殿的请安，她笑盈相陪；定容华传授她妇辛之事时，她也照听，甚至连末茶都没察觉出念珠的不对劲。

后来的半个月皇帝没再翻过她的牌子，月才人也以抱恙的名义一直撤着绿头牌。所以，这十五天一直都由沈美人承宠，偶尔几天皇帝会去看看皇后、福贤妃与柔昭仪。

毕竟沈美人赢在色相，她人也羡慕不来。

杨彼姝：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千蒙蒙：道理是这样，可花朵即便凋零，也还有重开日。

福贤妃借着灯火与月光，打量着陶盆中盛开的昙花。

杨彼姝：昙花一现惊羡，若被人折断照样无法再生，正如当年的宪婵皇贵妃。

千蒙蒙：宪婵皇贵妃是…？

杨彼姝：本宫的一个陪嫁侍女，后来被皇上看中纳入东宫，那是追封。宫中严禁议论与她相关，你千万莫往外说，否则掉了脑袋，本宫也无法给你收尸。

千蒙蒙：嫔妾明白。

杨彼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终究只是相似，怎抵得上故人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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