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救人

虽然情况危及，不过大概一眼就知道船上的人并没有事，此时最危险的，不过是在三楼还没有下来的杜月瑶。

杜月瑶纵使平日里再沉得住气，此时也是有些慌乱，心里怦怦直跳，却又强压住后怕。一面还要去安慰小翠儿。知道她听见一声呼喊，似乎是有些熟悉。

那个声音极为年轻好听，可是这个时候也透着焦急。杜月瑶实在忍不住，透过楼兰往外张望，果然不出她所料。

声音的主人正是尹瓷……

那个孩子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回苏州，那日忽然的暴雨让他在床上躺了几日，毕竟年轻力壮，身体恢复得也很快，刚能下地走动，便想着要来河边看看，没想到碰到了收船

他往家里写了一封信，告诉母亲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并且一定要将她带回家做妻子。可是自己或许是还不够好，他知道自己愚笨，不懂得男女间的风情，也逃不了杜月瑶的欢喜，便央求母亲多在京城留些时候，不管那姑娘有怎样的顾忌，他又有多么的愚笨，他总是要再见她一面的……

尹瓷没想到花船已经开始收船了，所有人都忙碌得不行，他自然也是不方便出去打扰的。他便只是在远处看着，等到引春楼的花船离开岸边的时候他才发现纳红院的花船竟然也跟在身后，并且那老板娘竟然在大船后准备了一艘小船跟着。

虽然生疑却是又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只能继续跟在后面。果然，到了水流湍急处，那纳红院的花船竟然突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对着前面引春楼的花船撞过去。随后那老板娘春妈妈坐上早就准备好的小船和几个仆人脱离花船往岸边划过去……

他原本是可以将那春妈妈的小船截住，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满脑子里装的都是杜月瑶有没有危险，哪里顾得上找那春妈妈的麻烦。赶紧让自己雇的小船夫将船靠过去救人。

无奈是水流太过湍急，并且如今那引春楼的大船已经失去了控制，在水中摇晃的厉害，若是强行将小船靠过去只怕小船会被那大船划碎。

而杜月瑶此时看到在附近的尹瓷忽然间觉得格外安心。

她一边回应着楼下的喊话，一边拉小翠儿继续往甲板上靠近。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声一样的惊呼，虽然极为陌生，却是难掩那声音中的焦急……

这声惊叫来源于旁边小船上的渔民，他们太了解这附近的河道了，若是只是水流湍急些倒并不打紧，毕竟花船的尾部虽然被撞碎了却是还能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更大的问题是这段河道中还有不少暗礁，渔民因为知道其中凶险从不在那附近经过，都绕道而行，可是此时失去控制的花船正直直的往那处暗礁所在地流过去……

所有的警示在此时都没有用了，就在下一刻，引春楼的花船便狠狠的撞在了一块突出来的礁石上……

那块石头不大，却是格外锋利，若是平时的时候引春楼这样大的花船装上去最多也就将船碰出个洞，船体本身很大，一时间也不用担心会沉下去，只要拖到岸边修补修补便行了，可是如今引春楼的花船原本就已经碎裂了一部分，船体已经不受控制，几乎是顺着河流的湍急流水横冲直撞。这会子撞上那块石头，锋利的石块竟然直接将船体几乎劈成两半……

而最让人心惊得是在那船装上石块的一刹那，船身实在承受不住这般打击猛的一震……三楼的护栏哗啦啦的断裂落入了河中。

同护栏一起落入河中的自然是一直紧紧抓着护栏维持平衡的杜月瑶和小月儿……她只觉得身体靠着的地方忽然的一空，便直直的往下坠落，小翠儿也从她的怀中脱了出来，哗地落入水中。她那样渺小，在水中甚至连水花都没见溅起来多少，略微起伏了一下便消失在杜月瑶眼前……

“小翠儿……”

她的话还没有喊出来便淹没在江水中，一瞬间江水包裹了她的整个身体。

杜月瑶不会游泳，挣扎了几下，可惜水流太急，周围漂浮的都是些杂碎，根本不可能托起她的体重，便直接被江水卷着，沉没到了波浪之中……

“小翠……”

杜月瑶在波涛中起起伏伏。在她落水的时候船上哗地跟着跳下来一个人，是兰宵……兰宵从小也是在河边长大，性格又同男孩子一般的顽劣，所以上树下水，听说在她眼中都是小意思。就算在这样的波浪之中她还能稳住身形，在杜月瑶连续灌了几口浑浊的江水后被她在水中准确的抓住背，托了起来……

“小翠，兰宵，不要管我……”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哭，只是焦急饿嘶哑着嗓子喊着话表达自己的意思。那兰宵也明白了，却是没有放手，直到杜月瑶似乎感觉到另一个人游到了自己身边。用一双手托起了她，她知道。是尹瓷过来了……

兰宵看见尹瓷也跟着下来，并且在波涛起伏中往杜月瑶靠近。看得出尹瓷的水性不算好，起伏了好多次才勉强游了过来。她不是太放心将杜月瑶交给他，可是此时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回身瞥见也有渔民从渔船上跳了下来，这才将杜月瑶交给尹瓷，自己再次往水中扎去，奔着方才小翠儿被冲走的方向去了……

河中的情况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为复杂，尹瓷只能勉强托起杜月瑶，却是对于湍急的水流再无还手之力，顺着复杂的水势翻滚着，可是他还是尽力维持着平衡，让杜月瑶尽力往水面一些。

周围的渔民已经努力往他们靠拢，等到他们终于将杜月瑶和尹瓷捞上小船周围都是欢呼声。

可是接着而后的便是尖叫。杜月瑶的脑袋似乎并没有从这噩梦中清醒过来，转眼又跌进了另一个噩梦中……大概是在水中被乱石头划伤，尹瓷一上岸，身体便被鲜血染红了……

半天反应不过来，除了不断的哭声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不断的去拥抱那个地上傻乎乎的男人，想要将他的伤口堵住，可是血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出来，染红了地面，被扑上岸的江水打湿，又瞬间被冲淡了。

“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跟你回苏州好不好？”

那个男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却是因为这句话脸上泛出一丝红晕。他暖暖的笑着，伸出那只冰凉的手摸上了杜月瑶的脸。他还从来没有碰过除了母亲意外其他女人的脸。

“大夫呢？大夫呢？”

她握住那只手，却是癫狂的求着周围人快帮她找到一个大夫过来救人。

可是那个孩子却是忽然之间停顿了，他再次缓缓的艰难的张口，说着极为缓慢的话。

“我……对你不够好……你得找一个对你更好的人……”

他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口气接不上来，望着天空。

“嫁了……”

她就是这般的没用，照顾不好孩子，也守不住自己喜欢的人……

这件事情过去一个月依旧是京城百姓谈论的对象，起因是纳红院的花船出了问题撞上了引春楼的花船，而导致了一个丫鬟的失踪和一个侠义富家公子的意外身亡。至于其中的细节都是当时施救的渔夫传出来的。

引春楼停业了，因为老板娘兰宵因为一个小丫鬟落水便去相救，没想到被找到的时候是三天之后，被水冲到了离京城很远的江岸上，已经是昏迷不醒。京城中的名医一度断定她不可能活下来。

不过最后她还是活了下来。虽然还不能说话，需要躺在床上被人照顾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而引春楼的头牌杜月瑶呢？那个在数月前名动京城的女人，成为无数华贵公子的梦中人，却忽然间就此销声匿迹。

听那些渔民说当时确实有个极为美艳的女子落到了水里，可是幸得有人相救并没有出事。

可是却是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有关于她的消息。

虽然还有无数的公子惦记着，京城的头牌呢？杏花娘子呢？可是生病了？或者受到了惊吓？他们找人打听询问，可惜并没有结果。

难道才名动京城的杜月瑶已经隐退了？嫁人了？那岂不是格外的可惜……

此时她坐在兰宵的床头，出事后她已经哭了许久许久，眼泪早就哭干了……一度眼睛都看不清楚眼前的物件。大夫说若是她再哭，那双漂亮的眼见怕是不可能再保下来。

姐妹们便轮流照看起她和兰宵来。

杜月瑶不再哭了，她如今还需要她的眼睛，很需要……从被救上岸的时候她就听说起那纳红院的花船撞击引春楼的花船的时候似乎有些奇怪，船似乎没有人把控。歪歪倒倒的撞过去，并且事后纳红院船上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出事，那春妈妈似乎是知道要出事一般早就有准备。

“你也知道的，对不对？”杜月瑶也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她的嗓子早就破了，有半月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日日苦汤药当饭吃，才算有效果。如今略微好些了，声音虽然没有往日柔美，到底却是已经与正常相似。

她就坐在兰宵的床头，兰宵虽然活了下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就算是醒来的时候似乎也不是很清醒……大夫说她或许是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伤到了脑袋，可是杜月瑶不相信。她觉得兰宵既然能够活下来那么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因为我也会好起来的……”

并且必须好起来。

她对着还在睡梦中的兰宵这样说，似乎以为对方一定会听到，又或者只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床上人的额头，兰宵气色比半月前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原本就不胖的兰妈妈如今更瘦了。

杜月瑶反反复复的盯着自己衣服上的一朵绢花，似乎在心里已经说出了很多话，一月以来很多事情她只有不想，不想自己才不会痛不欲生。她知道自己若是一直想下去，想起尹瓷的笑容，小翠儿天真烂漫的模样，她一定会死。

她若是要活下去，便不能再想他们。

可是想不想都没有用，已经血淋漓的刻在了心里。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替他们活着，才是她如今一定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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