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漫漫（五）

天池灵气充沛，古树参天，树荫茂密，薄雾微卷其中，偶尔还能听到天水融汇的声音。此地虽偶有精灵打闹嬉笑的声音传来，但相比于天界其它灵气充沛、景致宜人的地方，则更为清净。

霜月轻轻为孟如温盖好被子，道：“你好好歇息，我去请岐黄仙官。”

孟如温迷糊之间一把拉住霜月，“不要，你别走。”好像他一放手，她就不见了。

“好。”霜月一掀衣袍，坐在孟如温床边，握着孟如温的手，轻声道：“睡会吧。”

孟如温紧紧握着霜月的手，勉强笑了一下，偏头睡了过去。

清濯意外地发现风流浪子竟然归家了，立马便找了过去，却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如此亲密的一幕。

清濯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见过上仙。”

霜月冲清濯微微一笑，“清濯，你唤我霜月便好。”

清濯看着床上的孟如温，见他睡梦中眉头紧皱，一手还紧紧抓着霜月的手，这是......怎么了？

“锦鲤他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霜月摇摇头，“方才我正与他谈话，他忽的就晕过去了。我简单看了看，似是旧伤未愈，心头上火，旧伤复发罢了，睡一觉就好。”

清濯点点头，“需要什么药吗？”

“静养即可。”

清濯看了看两人紧握着的手，迟疑地道：“要不，我来照顾他吧？”

霜月低着头，看着孟如温微微泛红的面庞，婉拒道：“我来吧，待会我再给他渡些法力疗伤。”

清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了。哦，还有，一会儿他醒来了还请你转达几句话，就说前些日子司命星君派人来话，说如玉劫数已到，现已下凡历劫去了。让他这几日就好好养伤，别下凡了，免得遇上如玉，扰了她历劫就不好了。”

“好。”

清濯拱手道：“告辞。”

一觉醒来，孟如温偏头一看，却发现没有霜月的身影，霜月真的走了？

“你醒了？”孟如温低头一看，才发现霜月趴在床边微眯了一会，并没有离去，这才放下心来。

“嗯，你可是累了？不妨歇会儿。”孟如温揉了揉额头，道。

“不了。”霜月浅浅一笑，探出手在孟如温额上试了一下，凉凉的手掌贴在孟如温脑门，顿时清醒了不少。

“我没生病。”

霜月不答，右手渐渐往下，趁着孟如温不注意，捏了一把他的脸颊，笑道：“好软。”

孟如温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嗯，”霜月一边笑着一边点点头，“脸色不错。”

孟如温觉得这脸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先前可从没有这种感觉过啊！

嬉笑过后，霜月起身道：“你换身衣服吧，衣服都脏了。”

“嗯。”

“哦对了，”霜月才想起来清濯嘱咐的话，“先前清濯来了，她说如玉下凡历劫去了，让你在她历劫回来之前都不要下凡，要不扰了如玉历劫就不好了。”

孟如温有些愣，随即道：“好。”怪不得这些日子都不见如玉的影子。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孟如温十分期待地道：“好。”

霜月浅浅一笑，孟如温这才发现霜月竟还有一个小酒窝，笑起来特别好看，之前他竟没有发现。

难道是因为霜月甚少展露笑颜所以才没发现？

孟如温坐在床边，傻傻地笑着，整个天界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吧？

笑了片刻，孟如温忽然想起月神与水神的交谈，还有如玉清濯的看法，忽然变得惆怅了起来。

他守的了一辈子她的笑容吗？

霜月其实没下过厨，不过近日她特意向府中厨子请教了几道菜式，做了几次她尝了一口就倒掉了——不知道孟如温能不能吃下去。

霜月打算去清濯那里借点食材。许是孟如温极少回来，整个屋子里要什么什么没有，若不是孟如玉和清濯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这屋子都得落灰不知有多厚了。

“孟如温真的真的勾搭上了霜月上仙？”

“是啊是啊。”

“这些上仙怎么都这么傻啊傻的？”

“不知不知。”

“傻的傻的。”

“对的对的。”

霜月没理会那两个刚成形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精灵，不曾想东转西转，就迷了路。

霜月也不急，这天池统共就那么大点，转来转去总能转到清濯那儿，顺路还能赏赏风景。

一路走过来，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天水徐而鸣脆，如果那些小精灵能不嚼舌根并且睁着一双大眼睛死命看她的话，那可真是惬事一件。

沿着小路走了没多久，便见一座小院，用篱笆圈了一块地，引了些天水汇在院中聚成一方池塘，里面种满了莲花，各种各样的莲花，披针粉、赛锦、文君拂尘、观音莲、青毛节、小舞妃、粉喜、古浪小红.......百花盛开，争芳斗艳，真真让人目不暇接。霜月停下脚步，如此多的莲花，这必定是清濯的住所了。

霜月走入院中，只见池塘后面简简单单的两三间小屋，没有天宫的辉煌华贵，也没有凡间世俗之气，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是个好地方。

“霜月？”清濯推开门，见是霜月，有些愣，“你怎来了？”

“我来借点食材。”

“啊？”清濯更愣，随即道：“你要做什么吃食？我得看看我还有没有食材。”

“随意。”以她的手艺，做出来都一样。

清濯点点头，“你先进来吧，我去厨房给你拿。”

霜月进了屋，却没立刻坐下，而是看了看屋子四周的摆设。这间屋子大概是清濯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和各种丹药，但那些丹药都是新的，都没动过。

“这些可够？”清濯拿了一斗米、一些菜蔬、一些水果另几样自己做的小点心，道：“这点心不甜不腻，吃几块无妨。”

霜月知她自己是要做些清淡的给孟如温吃，是以拿的都是些果蔬，微微笑道：“多谢了。”

“现下时辰尚早，你难得来一趟，不妨坐下多待会儿？”

“好。”

清濯沏了杯茶，递与霜月。霜月微抿一口，在清濯开口之前抢先道：“清濯，你怎有这许多丹药？”

“哦，”清濯顺着霜月指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这都是锦鲤和如玉给我找来的，说什么我修炼了这万年还是个小仙子，实在看不下去，四处搜罗来让我补补的。”清濯自嘲地笑了笑，“还有一盒说是从太上老君那里弄来的呢。”

“这丹药虽不比太上老君的丹炉里出来的那些药效好，却也不是凡品，你若是吃了，兴许功力大涨便飞升了呢。”霜月举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清濯细细地品着茶，“这修仙啊，无非就是功力到了机缘来了，一道天雷下来熬得过便飞升，熬不过便灰飞烟灭。又岂是这小小丹药可左右得了的。再说了，丹药堆积出来的法力，哪有自己修炼出来的稳固？”

霜月点点头，“是啊，依我看，这天界许多升了上仙的，好些法力根基都不如你深厚稳固。”

“这就是了，不过一个名号罢了。”清濯颇为自得。

霜月放下茶杯，突然道：“你是想与我说什么？是与如温有关的吗？”

清濯一时没转过来，“啊？”随即反应过来，“哦，是，我是想与你说几句的。”

“请讲。”

“嗯.......”清濯斟酌着用辞，“我说了，你可别恼。”

“好。”

“嗯.......我就直说了吧，你与锦鲤，还是分开吧。”

“哇，没想到你的手艺还不错。”孟如温满足地擦擦嘴，夸赞道：“这手艺，与民间那摘星楼有的一拼！”

霜月浅浅笑着，“哪有。”

“哪没有。”说着，孟如温又喝了半碗粥。

“对了，你去找谁借的啊？”孟如温心满意足地喝着粥，天池就这么点儿地方，大多都是仙子，见了他就绕道走，看来这种事儿果然还是得霜月来做啊！

“清濯。”

“清濯？也是，也就她爱捣鼓这些，管其他仙家去借都没有呢，就她那儿有。哎你说，她不吃饭也饿不死，干嘛非要做饭，闲得慌。”

霜月收拾着碗筷，“我不也给你做饭了吗？那我也是闲的？”

“那哪是，与民同乐才能更好的了解百姓喜怒哀乐，再说偶尔换个口味也是极好的。”

霜月笑了笑，手一挥一划，那碗筷便自己飞到了一旁，点点清水洒过便已刷洗干净。

“你觉得清濯如何？”霜月突然问道。

孟如温愣了一下，“清濯？你问她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问问。”

孟如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清濯啊，她与如玉那刁蛮任性的性子不一样，天生就是个知礼的，虽说不怎么认字也没读过几本书，却是我们三个中最明事理、最看得清的了。性格也好，你以礼待她，她必以礼相待；可若要欺侮她，她也不是那种一味忍让的懦弱女子。”

孟如温叹息地一拍桌子，“她就是太倔了！”

“轻点儿，”霜月把孟如温那碗拿走，“别把桌子拍坏了。”

“唉你问她到底做什么？”

“我借食材的时候与她聊了聊。”

“你们聊什么了？”

霜月指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我？你？咱俩？”

“嗯。”

“她说什么。”

“她说，她觉得咱们俩还是分开的好。”

孟如温的表情一言难尽，“不是她什么意思啊！我好不容易......”想了半天也没寻着一个合适的词语，继续道：“她想干嘛啊？”

“她说，这是对我好。”

“可去她的吧！”孟如温啐了一口。

霜月不理，继续道：“她说，你可能等不下去。”

“等什么等不下去？”孟如温没好气地说。

他本就一肚子憋屈，天界那帮闲的要死的仙家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连她都这么说？还是不是朋友了？！

“等你娶我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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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宋欧阳修《醉翁亭记》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唐刘禹锡《陋室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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