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漫漫（六）

清濯坐的极为端正，道：“我相信锦鲤是真心待你，我也相信他是真心想娶你，我更相信你对他的情意。我只是觉得........锦鲤他等不到娶你的那天。”

霜月不动声色：“此话怎讲？”

“他儿时那些事都与你说了吧？他一个又一个的寻找，便是要寻找他心中所爱之人。虽说他断的很干净，可是那些仙子的情殇却不会随着他离去而消退。他也并非薄情之人，天界那些过分夸大的传言他一概置之不理，反倒将一应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就像之前有个凡人私自修习邪术被发现，他替她顶了那罪受了罚，为的便是希望能以己之力尽量弥补她们。”

霜月淡淡道：“这便挺好。”

清濯叹了口气：“好是好，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拖累你。天界的仙人有多闲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公主丢帕子丢到林神府上这种小破事儿他们都能聊上千百年，更何况你与他？你们的婚事需得月神点头才可，若要月神点头，那得要多久？这期间又不知多少仙家拿此事当做笑料编排些什么，这流言蜚语势必会像洪水一般扑到你身上，哦，现在就有许多仙家拿此事当做笑料，肆意编排。我知你向来不顾外界之言，锦鲤虽也不甚在意，但那只是对他自己，若是牵扯上你，他断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别人肆意嘲笑，他必定会有所行动。”

霜月不语。

“而解决这件事，只有三种办法，一是你离开........”

“我不会。”霜月断然道。

“那就是两种办法，一是你俩早日成亲；二是他离开。”

霜月盘算了下，早日成亲........似是不太可能。

“所以，现下就是看他。”

清濯直视着霜月，道：“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他对你的情意是真的，可除了情意，他再拿不出什么了。”

霜月恍了恍神，耳边仍是孟如温咋咋呼呼的咆哮声：“.......几万年的情义竟不值得一个祝贺？啊？几万年啊几万年！清濯你怎么能这样！”

“外界的流言蜚语，很重要吗？”霜月沉声道。

孟如温满不在乎地道：“谁会在乎那种东西！”

“你会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为了保护我，离开我吗？”

“啊？”孟如温愣了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会不会？”霜月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当然不会。”孟如温立刻答道。

“说实话。”

霜月直视着孟如温，她看见，孟如温的双眸就像忘川河，幽深而又神秘，自己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他瞳孔上，她看见，孟如温嗫嚅着想说什么，试了数次，终究也什么没能说出来；她看见，他猛地将头瞥到了一边。

“我知道了。”说罢，霜月的身影蓦地化为一团水汽，消失不见。

“你都跟霜月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急成这样？”清濯瞥了眼孟如温，后者一脸兴师问罪的架势，“我能跟霜月说什么？”

“什么我等不到娶她的那天？这么多年我好容易找到一个心仪的，你还给我搅和了！有你这样的吗！”孟如温气的连连拍桌。

“你心仪的多了去了。”清濯翻了个白眼，“霜月她你比我了解，她所决定的事情世上无人能改变，就连月神、你，都不可能。但能影响她的，就只有月神和你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孟如温没好气地问道。

“我就问你，方才霜月是怎么问你的？”

“她问我会不会离开她。”

“你说不会？”

“那当然。”

孟如温用余光清晰地瞥见清濯冷笑一下，“你冷笑什么？我还没说你什么呢！”

“你啊，常年游走于胭脂丛，难道还不知霜月为何离开吗？”

“.......因为我犹豫了？”

“因为你没说实话。”

“我哪里没说实话了？”

“天界流言纷飞，加之你先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你与霜月早成了那些仙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有多少浑话，我不信你一点也不知道；再且，据我所知，你原先的那些相好们，有的都找上了长戚府，就想瞧瞧她们比之霜月到底差在哪里，虽都被月神拦下了，但像抚筽仙人之类的，为了自家姐姐妹妹，不知在哪里等着堵你呢，霜月能不受影响吗？”

“我........”

“更何况，你为了不连累霜月，你会离开她的。”

“我不会！”孟如温吼道。

“你对我吼没用。”清濯不与他争辩，“到底会不会，你心里清楚。”说罢，不知捣鼓什么去了，再没理他。

孟如温只觉心烦气躁，坐在屋子里无所事事，不由得更烦躁起来，略坐了坐便回府了。

走的时候，清濯的声音轻轻飘进他的耳朵，宛如天雷轰顶那般震得他久久不能回神。

“霜月不在乎外界谣言，她也在努力消弭月神对你的不满，也不在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只在乎现在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没能让她对你们俩的情意有所动摇，她伤心的，反倒是你带给她的。你其实早就想好了，若事态这样再下去的话，你就会离开她。”

“她愿意为你披荆斩棘、翻山越岭，走到你的身边陪你云游六界。”

“她无所畏惧。”

“而你宁愿伤她的心也不愿意与她携手走过这漫漫前路，现在你都不愿走，更何况余生？”

“哦也不能说你不愿意，只能说，你害怕了。”

“因为害怕伤害，所以逃避未来。这就是你给她的答复。”

孟如温一个人待了很久，也想了许久，他母亲就是这样，父亲与那青梅竹马纠缠不清，不谈旁人的闲言碎语，就连亲朋好友也有许多嘲笑看戏的，明明那些言语母亲听着极其痛苦，在他的面前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记得，母亲常常一手牵着他，一手抚着隆起的肚子，笑着对他说：“将来你长大若是要娶妻，定要好好待她，护她一生平安。”

那时看不出来，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

他不想霜月也像他母亲那样，含恨而终。

他爱她啊.......所以他想离开她。

孟如温呆呆地坐在天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他只觉得烦得很。

他想保护霜月，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哪怕是旁人的闲言碎语，哪怕她不在乎。

但是霜月好像不开心。

孟如温又想起了清濯的那句“最害怕的是你，最懦弱的也是你”，是啊，他害怕，害怕霜月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最终变成他母亲那样。

难道这就是懦弱了吗？

孟如温静静地坐在湖边，瞧着湖里三三两两的精灵开心地玩耍着，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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