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而后定（一）

夜凉如水，亭亭玉阁流转楼台，花香思韵往来人轻，灯火通明的莫府内堂今夜静悄悄的，迎光而来的飞蛾直接绕过灯光，朝着门外飞去。

莫府是苍云国眉州城里的大户人家，以经商为主，最近几年，商道颇见成效，在眉州的地位也随之日益上涨。

莫府老爷名为莫谦，有妻妾温氏、姜氏二人，温氏为莫他育长子，名为莫岚，小妾无所出。

莫清欢乃是前夫人褚玉蝶之女，自小丧母便与温浅月生活在一起，她们之间的感情很好，与莫岚更是亲如兄妹。

只是莫老爷不大喜欢莫清欢，因而经常纵容小妾姜柳欺辱之，时间一久，父女之间的感情自然不好。

眼下，站在内堂的莫谦脸色极为难看，往日精明的眸中暗火灼灼，紧盯着下方跪在地上的莫清欢，风雨欲来的怒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莫清欢，你可有措辞?”压抑着怒气，莫谦慢慢吐出这句话。

“爹！”莫清欢扬起了泪痕遍布的清秀脸蛋，凄厉的喊声震恸房内每一个的内心。

怒火无声息地降了几分，莫谦目光沉沉地看着莫清欢，微恼道“莫要演戏给我看，我知你心思。”

“是吗？”莫清欢落寞地低下头，泪水顺着绯红的腮边留过，沾湿胸前的浅蓝衣襟，语气嘲讽道“我竟不知，爹是如此关心我?”

“清欢，别说傻话，快向你爹爹道歉。”主座旁边身着华服的女子温婉劝道。

这女子便莫府的夫人，温浅月，是一个像月亮一样温暖明媚的女子，膝下虽有一子，但仍对她很好，因而莫清欢很是喜欢这个母亲。

只是她的身体有些偏弱，像现在这样简单说一句话，便会咳嗽半天。

“母亲……”莫清欢担忧地看着那个咳嗽连连的瘦弱女子，欲言又止。

赶忙过去扶着爱妻身体的莫谦，眼神温柔地看着爱妻，小声抱怨道“看你，都说不让你来了，这不……”

“呵呵，没事！”温浅月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下后，柔情回视。

莫谦眼神复杂地扫视着跪在下方的女儿，不经疑惑起来，难道是他疏于对女儿管教，才导致莫清欢如今这顽劣性子?

“爹，您若是不想见我，就直接把我送去尼姑庵吧！女儿是不会嫁人的。”莫清欢悲戚地看着莫老爷说，语气中透露着决绝。

担忧的莫夫人看着犹豫不决的莫谦，心里一阵清凉，明明清欢才十三岁，为何就急着给她找夫婿呢？

想问，又不敢言，毕竟男人的事情是不会对女人言说的，虽然他宠爱自己，但那不意味着事事皆可，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看着那清瘦的小姑娘泪痕满面地跪在地上，控诉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温浅月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用，竟是不能撼动身旁人的半分想法。

心里刺痛，眼皮有些困倦，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巴渐渐离自己远去，她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阿月”

“母亲……”

最先发现温浅月倒下去的是莫老爷，他急急忙忙把她抱出了内堂，边走边叫唤下人,去请大夫，着急的脸上神色慌张。

莫清欢看着倒下时，莫名朝她笑了笑的温浅月，心里涌起一阵感激，情不自禁地就惊呼出来，因为那时的她，脸色极为苍白，唇上的血色几乎没有，看起来就像即将逝世之人一样。

想来，母亲也是为了她，才委屈自己吧！

淡淡的感激之情充盈着内心，莫清欢扬起衣袖擦尽脸上的泪水，无所谓地笑笑，拖起跪在地上已久的双腿慢慢走向卿卿阁，也就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院子。

清风拂过面颊，送来温软耳语，花香拂过鼻尖，调皮游动，似乎全身上下都是舒服的触觉，这样的体验，有多久没有了，这样的安心，有多久没感受到了，她不知道，亦不想去想。

在世上活着，身边有在乎的人，不就够了么？

夜晚，屋内烛火通明，清歌瑟瑟发抖地看着桌上玻璃瓶中不断扭动的东西，无比干涩的沙哑着问“小姐，这个真的要送去柳姨娘床上么?”

“当然。”莫清欢邪魅地笑着，脸上很是憧憬，当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收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是“尖叫”还是“晕倒”，她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可是，小姐，那个柳姨娘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

“没错……，就不能玩了么?”

带着淡淡震慑的眼神瞟向清歌，让她突然停顿下来，心里默默祈祷着“也许，也许，小姐知道什么呢？”

“小姐，那我先下去休息了?”清歌端起桌上的瓶子，试着问道。

“去吧！记得把我的宝贝放好了，明天我可还要看好戏呢?”吹灭烛火后的莫清欢隐在黑暗中，独留那双狡猾如狐的眸子微转轻动。

如果说，害她被她爹罚跪，母亲气晕不是错的话，那天下间也就不会有错了。

流水阁内，听着微风撩动树叶的声音，感受着身旁搏动的心跳和规律的呼吸声，温浅月唇角微翘，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想要偷看身旁之人。

不妨那双灼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刚睁开一点缝，就被识破。

“夫人既然醒了，何必再闭上眼睛呢？”雄厚沙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又闭上了眼睛。

埋怨这漆黑掩映的房间，让她误判了情况，又欣喜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得以保存些颜面，躲藏通红的脸颊。

“夫君既然知道我是装的，有何苦继续下去?”抱怨的语气，随着她的脑袋轻轻落于莫谦的胸膛上，让他感觉一阵满足。

手紧紧地揽住怀中的温香软玉，莫谦无奈轻叹“无论是为她早议亲，还是管教她，都是为了她好，夫人又何必掺和?”

“可是夫君难道不觉得，女儿家是需要好好养着的么?”温浅月看着那双沉着的眼轻轻劝道。

她很喜欢莫清欢这个女儿，也是舍不得让她受苦，只是介于身体弱，管不了府内事物，莫岚又去参军了……

“无需多言，你养好身体便行了。”莫谦温柔的神色突然露出些许疲倦。

“好”不再多言，温浅月双手环抱莫谦的腰间，闭眼沉沉睡去。

或许，让莫丫头多受些苦也好，那样就能很快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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