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在原阳来得比往常要快些,枫叶飒飒响动,落下满地金黄灿烂,又时而凋敝寒凉。
远山青黛,薄雾朦胧窗外景光。
半敞轩窗前,白衣女子身段玲珑绰约,执书卷,静默无言。
手边的白玉瓷盏转温,她端起小啜。
房门敞开,紫衣少女手托木盘缓缓走了进来。
惜雪:夫人。
女子微微抬头,放下手里的古朴书卷。
南柒:嗯…惜雪,别忙了先用膳吧。
闻言少女便将那罗盘轻轻地搁在案上,小跑几步坐下。
她不动声色望了身旁执筷的南柒一眼,迫不及待地夹了鱼肉入口,喜滋滋地咀嚼着。
同样的,今日夫人也是尝了几口就下桌,留给豆蔻少女满桌佳肴美味。
惜雪:夫人,我们在此停留了有半月,何时才能见到您的友人啊?
半个月前,寻岚走了没多久,夫人便收到一纸远方旧人的隐书,这类注入法术的书信传至收信者手中过半个时辰便会自燃消散。
后来行至原阳,他们在这家小小的客栈落脚。
南柒:不急,我们需得先去见一个人。
……
烟柳画桥,风动波痕。
原阳最负盛名的沁湖畔,云集了慕名而来的诸多才子佳人,吟咏诗歌,相伴而谈。
湖岸东边,垂柳微拂,两个妙龄少女结伴而行,盈盈浅笑。
柳棠音:阿月,可感觉好些了?
孟槿月嗯,这些天辛苦你了,忙来忙去的,就为了照顾我。
柳棠音:你是我交的第一个好朋友,我想让你开心起来,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孟槿月牵起她的纤纤玉手,轻轻拍了拍她白嫩的手背。
孟槿月待你与莫远成亲,咱们可算是一家人,你就是我的弟媳了!
提到成亲一事,柳家小姐就羞到不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就是莫远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榆木脑袋一个,为此她这个做阿姐的没少在他面前说道。
前天,李怀一案暂时得出了个结果,说是真凶已捉拿归案,已放了阿蒋他们。
她特地去衙门看了,所谓的真凶已经畏罪自杀死在了牢中。
就这样匆匆结案了,她总觉得背后有更大的阴谋,不是单纯的谋财害命那么简单,死了个李少爷后李府竟也被揭发出私卖禁物被正法抄家。
可是身边的人不光是莫远还有骆瑄冥,都告诫她不要掺和进来,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
总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联。
湖边清风徐来,轻轻拂起孟槿月的额边碎发。
她坐在凉亭内向湖对岸望去,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子。
不似原阳女子的率性,更像是江南养在深闺的端庄佳丽,像片花瓣飘浮在水面上,让身边的人群一瞬间变成模糊的背景。
那样简简单单地撑着油纸伞,光是站在那,就叫人挪不开眼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名女子回望了过来,朝她微微颔首。
微风不燥,孟槿月双手托腮,神游了片刻后迷迷糊糊的,待眼睛清明,所见的是另一番景象。
小亭回廊,荷风浅浅。
一阵轻烟里,那名女子拾级而上,手中握着一柄油纸伞。
她在孟瑾月的对面坐了下来,很自然地从石桌上提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
孟槿月看着杯内自己的倒影,张了张嘴,道了一句:“多谢姑娘。”
她不懂饮茶,只觉这茶水甘甜,喝到后头略有些苦涩了。
孟槿月:姑娘看着,不似原阳人。
#南柒:我自洛都来,到此寻访故人。
孟槿月:原来如此,那姑娘要找的故人找到了吗?
#南柒:还未。
孟槿月:我在原阳还算有些人脉,姑娘要找的人姓什么,我可以帮忙。
#南柒:我要找的人,我只知道,他的未婚妻,姓孟。
孟槿月:好巧,姑娘不知,我也姓孟。
孟槿月挠头笑笑,只觉得世间巧合,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南柒:不知道孟姑娘,你手上的另一只指环在何处?
孟槿月:——!
怪不得,方才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下可不得了了,偷东西碰到了正主,孟槿月心里羞愧得不行,当日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她就算是偷,她也绝不会平白无故去劫路人的,更何况还是如此……
她抬眸又多看了南柒几眼,不禁感叹仙子当是如此。
孟槿月:姑娘,我那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对你做出如此之事…不过你放心,玉指环替你好好的收着呢,没有弄坏!
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
孟槿月:还有一只,在…在别人那,我会完璧归赵的!
她拍拍胸脯以示承诺,怕南柒不信,还想将手上的那只摘下来。
谁知扯了半天,指环依旧套在手指上,纹丝不动。
孟槿月:我…!
南柒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南柒:不必,如今它在你这,我很放心,如此甚好。
孟槿月:啊…那我便替姑娘保管好。
摩挲着光滑的环身,感触到丝丝冰凉,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戴着另一只指环的骆瑄冥,想起他玩世不恭的笑,一声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起了鸡皮疙瘩。
孟槿月:【该死的,怎么又想起他来了——走开走开。】
#南柒:孟姑娘,你可曾听闻有一种毒药,能在不知不觉间夺人性命,被下药之人的生命会慢慢流失,却只能承受痛苦而无能为力。
孟槿月:【骆瑄冥中的毒似乎…就是这种?!】
孟槿月:(焦急)姑娘,你是从何得知的?!
#南柒:我也是偶然从古书发现的,可惜,记载着解药的下部却遗失不见。
孟槿月:这样啊……
孟槿月:【可即便知晓了又能如何,他已成了一缕孤魂……】
#南柒:姑娘的脸色不大好,这个香囊可安神静心。
南柒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囊,上面绣着精致的玉兰花,淡淡的香风扑面而来,心逐渐平复下来。
忽然起了一阵风,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那名女子站起身,拿起了伞。
她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你想要的答案,也是别人穷尽一身所追寻的宝藏,身处局中,才能撕破迷雾,柳暗花明。”
“什么…你等等……”
眼皮越来越重了,她只看见,那女子不甚清晰的背影,渐行渐远。
“局?是什么……”
耳边的风声息止,如同梦醒般,周遭多了一分人间的烟火气,有轻缓的水流声,夹杂着游人的话语,交织在一起,热闹了起来。
还听到熟悉的嗓音——
“阿月,阿月——”
沁湖畔,湖心亭。
柳棠音:阿月,阿月……
孟槿月唔……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柔美的脸庞。
孟槿月嗯…阿音?
柳棠音:我不过是去同李家小姐闲聊了会,你怎么就睡着了,昨夜没休息好吗?
孟槿月我睡着了么…方才明明有位女子在这……
柳棠音:(环顾)没有人吧,你莫不是睡糊涂了,我之前就在走廊里,没有瞧见旁人过去呀。
孟槿月是梦么……?
孟槿月兴许吧……唉,睡了一觉精神了好多——(伸懒腰)
柳棠音:(笑)阿月,时辰不早了,我们便回去吧。
孟槿月嗯,走。
两人并肩往回走,一前一后。
孟槿月活动活动枕酸的胳膊,并未注意到,别在腰间的香囊的绳子忽然松了。
一双锦绣靴子停在了香囊面前,很快那人将它给拾了起来,修长的手轻轻拍打掉上面的灰尘。
“姑娘。”
孟槿月疑惑地回过头,正巧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眸。
那人披着一件水墨色的大衣,玉带乌发,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叫人移不开眼。
他的眉目如画,似笑非笑。
日日见到骆瑄冥这样俊美的容色,孟槿月对其他的美男子已经有了些许免疫力,但不可控地,心跳加快了一下。
与骆瑄冥的带有魅惑般的容颜不同,他有着江南男子独有的温雅,笑起来却又多了些少年的鲜活与张扬。
——不知不觉盯着看有好一会了。
“公子,抱歉……”孟槿月尴尬笑道。
“无碍。”男子抿唇道,边向前递去香囊,“姑娘的香囊掉了。”
孟槿月望着那个香囊愣了愣,接了过来:“多谢公子。”
“姑娘小心些,可别再掉东西了,这香囊很是稀有。”
“嗯,多谢了。”
她转过身去,几乎是慌乱地快跑了几步,走到了柳棠音边上。
走出了湖心亭的回廊,柳棠音挽着她的胳膊,语气惊异地说道。
柳棠音:那是苏少爷啊。
孟槿月二丈摸不着头脑。
孟槿月谁?
柳棠音:原阳近些日子来经商的苏家少爷苏慕,听闻是京城有名的富贵人家,经常为天子所提及呢。
孟槿月苏家?那张俊脸是挺容易出名的~
柳棠音:对了,我方才望见他拾着了你的香囊?
孟槿月嗯,不小心掉了。
柳棠音:怎的从前没见过你戴着呢?
孟槿月前些天上街买的,这不是想着与阿音作伴,得打扮得好看些嘛~
柳棠音:(轻笑)阿月不打扮也是好看的。
孟槿月那是,本女…本姑娘绝色无双!
走在长街上,少女断断续续的话语随着风飘散在人群中,而属于她们的情谊就像讨论的话题一样,总是没有尽头。
不问岁月悠长,只惜当下便好,便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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