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怨因何起

红枫叶与烟尘飘飘扬扬、起起落落，迟迟不肯落定。

火光窜天，明亮如昼。

顾清背着林雪月不知在烟尘中走了多久。

“砰”！

“没事吧？”林雪月腾出一只手，来回揉搓着顾清的额心。

顾清嘴里念叨了一句“无事”，继而又朝四周观望一番，“这里应当就是幻境的尽头了。”

林雪月微微颔首，道：“阿清有法子出去吗？”

不可置否，顾清没有。

林雪月无奈道：“我们俩本在村子里好生歇息着，醒来就莫名其妙地进了这个鬼地方，前后也没多少缘由，难不成还真的要把巴苏合给杀了才能回去吗？”

“巴苏合是杀不了了的。幻境归幻境，现实归现实。这幻境只不过是颜悦生前的怨气集聚而成，终归是虚的，巴苏合的死亡，也仅仅只是了了她的执念罢了。”顾清淡道。

“执念破了，也许幻境也就破了。”林雪月看到了一条明线，说道，“既然幻境是虚，那这之中的巴苏合也是虚影，除去他，在现实中也没有影响。”

顾清摇了摇头，道：“行不通，他是一道虚影，逃了，就是逃了。”

“也是啊……那么阿清，你看那是谁？”

顾清顺着林雪月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幻境边界外边，站着一个魁梧挺拔的壮汉。

“巴、苏、合！”顾清还记着巴苏合那一巴掌，遂咬牙切齿地说道。

“巴苏合？不是虚影吗？那为何会在幻境的结界外边？”林雪月嗅到了一丝不安。

幻境内是虚影，那幻境外便是实的，既然是实体，那面前这人就是真正的巴苏合，那年逃过了颜悦的屠杀，隐匿在了茫茫北疆，如今又出现在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要做什么？

“这幻境的主体……不会是巴苏合吧？”林雪月将她的想法说出，瞬间脖颈发凉。

如今她与顾清皆是强弩之末，连走几步路都费劲，更别说对抗这么一个肉眼可见壮实的人了。

“阿清，放我下来，我们逃吧……打不过……”林雪月颤颤巍巍说道，她看见巴苏合拔出腰间的大刀，一步一个脚印，踏出了山崩地裂的气势，向俩人走来。

愈走愈近。

而顾清跟脚底长了钉子一般，一动不动。

“阿清？”林雪月疑惑地唤了一声。

男人与两个女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短到顾清可以清晰地看到巴苏合的五官。

这是一张她所见为数不多的脸，却又铭记于心，憎之入骨。

北蛮的大巫，沙妖的主人。

偌大世间，偏生要上演这么一出“冤家路窄”，这是缘分还是宿命？

顾清没脾气了。

林雪月说的没错，打不过。

咱们是被大河大江哺育长大的孩子，从古至今都明白一个道理。

我们是有骨气的人，在心底流淌着的热血不允许我们退缩，能战，便战。

倘若战不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心底的热血还没有到沸腾的时间，再过个十天半月、三年五载的，再来找你打也不迟！

只要留着一手，来日便有翻盘的机会！

这是先辈们留给后辈的道理！

这不是懦弱的表现，只是在蓄力，等待着绝世名剑出鞘的那一日！

虽然不知道巴苏合能不能冲破这个结界，但顾清明白，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如今敌动，我再不动，自己便连变得机会也没有了。

“走！”顾清迈腿就跑。

林雪月顺着这个力道，身子往旁一倾，倒在了沙地上。

顾清一个踉跄，随后稳住身形。

林雪月抢在顾清开口说话之前说道：“那样太慢了，况且我自己也能跑！”

现在也不是拌嘴的时候，顾清也未多言。

落绯林的村庄似永远没有尽头，浸在一片摇曳的焰火之中。

火光透过衣布，灼烧着人们的皮肤。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焦黑的不明物体，时不时还会因为火焰而蠕动一番。

“这幻境被人改过了，我记得这个村庄没有这么大。”林雪月说道。

顾清点头赞同：“看来那巴苏合不想让我们出去。”

但又有何意义呢？顾清与巴苏合仅在沙场上是敌人，战士就当用战士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用刀剑迎客，而不是借助幻境来除去对手。

“巴苏合不是不想让我们出去，而是阿清现在，是顶着颜悦的脸。”林雪月的脸颊被摇曳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神色不清，说道。

“现在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巴苏合是北蛮人，被村民救下，因力打能干活，村民便强行将其留在村中，并把颜悦嫁给他。

“而巴苏合却不喜颜悦，虐待也就成了日常。颜悦因心中含恨，就想要除去巴苏合。到这里为止，事情的发展都是可以理解的。”

顾清分析道，一点疑惑冒出：“那为何颜悦要将全村的人屠尽？”

“那只能说明，村里人对颜悦有虐！而巴苏合，则是被村中的人强行留下！”林雪月说道。

许多年前……

颜悦生于落绯林的小村庄。彼时，霜叶似火，夕阳余晖穿过林间。

世界的美景是那日上天带给颜悦的礼物，同时剥夺的，是母亲的死亡。

“这个女孩出生，母亲便过世了……”

“那可不？一个小孽种……”

不过几日，父亲又坠马而亡。颜悦颜悦……慢慢被叫成了颜孽。

那日，一村民回村，发现了被大靖军队伤害的巴苏合。村民把他带回了家。他们见他有气力、正值壮年，遂想尽法子让他留下。

“那个小冤种反正村里也没人要，就给了那男子吧！”

那晚，村民将药掺于烈酒之中；那晚，颜悦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北蛮人……

然而迎来的是无尽的殴打与辱骂。村民对他也进行道德绑架，他无奈被囚于片片枫叶中。

怒火从心中燃起，颜悦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屠尽全村人……

“杀了你们！你们对不起我！”颜悦咆哮着，平日里受尽虐待的脸上，露出狰狞。“巴苏合！你给我死出来！”

巴苏合应声而出。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教你一个小法术。”他说道。

上手十分简洁，以怨气为基。说是教颜悦，实则借颜悦之怨，泄一下气、玩乐一番。

就这样，一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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