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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柒柒,烛影萧然,趁着夜深人静,无人叩扰,陈暮眉梢染笑,坐在秋千上,双手托起一樽酒,抬眸之间,醉眼朦胧。
若枫:“公主,夜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鹅黄衣裳在月色下染了霜,竟让陈暮一时分不清是冷色,还是暖色。陈暮揉了揉眼,瞳孔骤然收缩。
她……是若枫?
陈暮自知失礼,但还是赖在秋千上不愿下来。她装作没听见,在秋千上翘了个二郎腿,将那一樽酒摇来摇去,洒了满身。她感觉到阵阵凉意,伸手去摸被酒浸湿的地方,轻轻哆嗦了一下。
若枫:“公主,您心情不好么?”
若枫中规中矩地站在一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陈暮“没有。”
陈暮干脆地摇摇头,复又补上一句:
陈暮“我心情好得很。”
一听这话,若枫轻轻抿嘴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在黑夜中格外清脆动人,纵是先前怅然若失的陈暮,也不免随之莞尔。
若枫:“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明明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却还是要强颜欢笑,这又是何必呢?”
若枫浅浅看了眼陈暮,星光在眸中微闪。
陈暮这才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她年龄不大,不知何时卸去了宴席上的妆容,一张精致的鹅蛋脸被月光点缀,身形翩翩,如萤光般轻盈。
她生得不算美,但却有美人的风骨。无论是走路还是入座,她的腰板总是挺直的。一拂袖,亦或是一抬眸,皆是美人笑颜,染指间,醉倾城。
十三娘那样的“媚”,按理说那已经是举世无双的“媚”了,可陈暮却总觉得十三娘那种“媚”算不上是真正的“媚”。
真正的“媚”,搔首弄姿算不上,班门弄斧算不上,浮于表面也算不上,它是深入人心,印刻在那人的每一个动作之中的。而于陈暮而言,若枫才称得上是“媚”。
虽然她出身卑微,只是歌女一流,但却莫名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让陈暮疑惑不解。
陈暮用手抚平额上凸起的青筋,酒醒了大半。
若是余朝在……
若是余朝在,他该是会推理出个所以然吧。
陈暮眸色一暗,指节分明的手用力敲了敲用来稳定秋千上的铁链。
“若你舍得,放他去边疆战个几年,待功成名就,再娶你不迟。”
这是父皇在她耳畔留下的话。
这使她冷汗颊背,腿一下子软了。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父皇已做了最大的退让。大陈历代公主不是嫁给朝中臣子之后,就是嫁给邻国皇子,她与他的身份根本不对等。
父皇提出的建议确是有理,可她着实不能放心让出生书香门第的他出征边疆。边疆凶险,纵是能全身而退,也免不了多少受些皮肉之苦,她怎么……怎么放心……
况且,万一这是她一厢情愿,擅自替他做主,岂不是害了他么……
“不日,余朝出征,朕要你趁此空隙,去风青镇摸清匪人的总窝点。”
如今天下二分,北朝占据了大半个中原,大陈位于江南一带,领地并不占优势,但因依傍长江,历朝来自给自足,与北朝对峙多年。南北两朝互相牵制,谁也无法扳倒对方。
风青镇位于南北两朝交界处,不属于两朝管辖范围,即使两国交战,也未涉战火。此处裕国足民,山清水秀,常有南北朝商人来此交易,是获取消息最好之处。
不久前,一伙匪人闯入大陈,打家劫舍,肆意掠夺,但行踪诡秘,犯事后不留丝毫蛛丝马迹,令各地官员颇为头大。
为国效力,她自是愿意做的。
只是……
她每每听到“余朝”二字,心尖的坎儿总是被这两个字刺得生疼。
她还是对不起他……
陈暮叹了口气,这才抬首与若枫说话。
陈暮“若枫姑娘,晚间有些冷了,你还是快些进屋休息吧。樱泓殿的丫鬟们与我混久了,没大没小的,我怕你初来乍到受了欺负,不嫌弃的话,与我同一屋,可好?”
若枫怔了怔,笑着摇了摇头:
若枫:“若枫出身卑微,又是墨将军那边的人,实在不敢受此殊荣。”
陈暮一听“二字”,秀眉一蹙,驳道:
陈暮“出身比起生命,实在算不上什么狗屁东西。我常想,若我不生于帝王家中,就要隐居山林,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仙。”
若枫怔了怔,修长的眼睫毛一颤,悄然遮住一帘深潭,掩去了所有情绪。她微微颔首,顺从道:
若枫:“公主说得是。”
沉默良久,陈暮蓦地没头没脑道:
陈暮“若枫,明日教我习舞吧。”
若枫微怔,一抬眸,正见她于月光下笑魇如花,宛如流萤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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