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落脚

队伍又行了两日，我们到了袁州境内。

众人还没入城，便下起了大雨。

我抬手掀开窗帘，看着前面的人马就这么淋着雨，微微皱眉。

“小姐，快将帘子放下，若让风雨进来，受了寒就不好了。”

“我没那么娇弱。”我没有放下帘子，凉风裹挟着几丝细雨拂面而来，袁州城自然比不上京城繁华兴盛，因突然天降大雨，周围的店铺商贩都纷纷收起行当。

“有伞吗？”我问道。

“伞？”朔月转身拿了递过来，“就在这儿放着呢。”

我接过，低眉看着手中的伞，紧紧握住。

“怎么了？小姐。”朔月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事。”

谢循与众将士雨中行军，自然要同将士们一起淋雨，更别提打伞了。

索性不过半刻钟，我们便到了袁州城知州给安排的住处。

袁州城虽然是小城，但是佛法源远流长，更有远近闻名的古刹灵台寺。灵台寺是大寺庙，厢房数多，此番我们将在此处歇息两日。

朔月帮我举着伞，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砖路上，两旁是高大的参天古树，小鸟在枝桠间轻啄着羽毛，袁州城本就是在山脚下，这灵台寺修建在半山腰，环境很是清幽。

“古寺遗清风，雨色锁庄楼。”我抬眼看着灵台寺，随口念道。

“小姐好文采，不过这儿有风，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朔月拍了拍我披风旁的雨珠。

“等等。”我看向朔月身后的两人。

白露半倚在谢循怀里，两人一同打着伞，但是谢循早已经浑身湿透，漆黑的发丝贴在脸颊上，眉眼深邃如墨。

白露走到我面前刚想行礼，就咳嗽了两声。

我牵扯好披风，“妹妹既然着凉了，便不必多礼了。”

白露微微低头，“妾身失礼。”

我走近二人，又接过朔月手中的伞，对将军道，“将军，你身上都是雨水，妹妹本就受凉再贴着你衣服浸湿了便不好了。”

谢循自看到我就一直盯着我，但是如同一个闷油瓶般，半个字不曾吐露。

白露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刚想开口，又被我抢先道，“朔月，你且送白夫人回去休息。”

朔月一愣，“那小姐你呢？”

“我和将军一起。”我嘴唇勾起，众人皆是一愣。

我已经利落地夺过谢循手中的伞，又将朔月推到白露身边，对朔月道，“对了，妹妹脸色苍白，许是病了，朔月，先将白夫人送去王军医那里。”

朔月偷偷对我眨了眨眼，“知道了，小姐，我一定照顾好白夫人。”

话罢白露几乎被朔月拖拽走，我笑了笑。

这时转过身才发现谢循一直在盯着我看，我轻咳了一声，“已经送去就诊了，你不用担心她。”

“嗯。”谢循接过我手中的伞，离我不近，将伞身往我这边倾斜，而自己的大半身子都在雨中。

他穿着一身明光铠甲，雨水将甲片洗的雪亮，但也让人觉得沉重，他腰侧挂着一把三尺长的斩马刀，上台阶时能听到嗒嗒金革交互之声。

谢循既然不靠近我，就只能我贴近他了，袖口中的手微微握紧，我往他身边靠了几分，藕荷色的锦绣衣裳与他的甲胄挨到一起。

谢循脚步一顿，往侧边移了半分。

我顿感失落，我进一步，你竟然退一步？

我停下脚步，谢循也跟着停下脚步，雨伞仍牢牢护住我的身子。

“怎么了？”他看着我。

“将军厌恶我？”我也看着他。

“不曾。”他的眼神很是认真。

我接着问道，“那为何...你对我和对待白露如此不同？连和我在一把伞下都不愿意吗？”

谢循听完我说的话，似乎明白了我为什么突然做出赌气的事，“你误会了，我怕我身上的雨水沾湿了你的衣裳。”

“......”刚刚还用这种说辞的我哑口无言。

“你...很在意我对白露好吗？”谢循突然问道。

在意？当然在意，自从我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以后，只要看到谢循对白露的关心备至，我心情不适，这大抵就是女人间常有的吃醋了吧。

但是此刻，让我承认...是不可能的。

“在意怎样？不在意又怎样？反正将军在意的无非是那位罢了。”我话说的很酸，我希望谢循反驳，然而他没有。

谢循微微皱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仍然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脸色渐渐冷下来，看来想让谢循的心里有我，少不了要一番计谋。

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那么轻易便可得到的，此刻不能心急撕破脸。内心筹划一番以后，我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将军，走吧。”我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青砖，没有看到身旁谢循的神情。

等两人一起进了古寺，方丈出来迎接，我和谢循一同参拜了佛像。

我抬头看着眼前巨大的佛像，神佛神情悲悯地看着他脚下的芸芸众生，我恭敬地叩首参拜。

小女子温宁，一愿世间少战乱疾苦，百姓享平安喜乐，二愿所爱之人身体安康，一生顺遂，三愿，能与谢循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我是信佛之人，每月素有吃斋礼佛之日，但是在此之前我唯独只这几个愿望。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像其他女子一般在佛像前许愿能和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叩拜完我侧头看了一眼谢循，他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许什么愿......

其实也不难猜他会许什么愿，无非是山河安定，海晏河清。

我正这么胡乱想着，似乎是有感应一般，谢循突然睁开眼转头看我，两人目光相交，我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片刻后彼此都不动声色地起身。

方丈旁一个小沙弥走上前恭敬地道，“我们为将军二人准备西厢正房，我带将军和将军夫人去看看，若有哪里不妥，尽可告知。”

“这里可有老鼠？”谢循突兀地问道。

一旁方丈摸着胡子笑道，“将军放心，几排厢房我们一早就清扫干净了，老鼠虫子都没有。”

“嗯，两间。”谢循点头。

方丈见谢循与我夫妻二人在这佛门清净之地不住同一个屋子，赞赏地点了点头，想必之前谢循的声誉本就极好，这下更是坐实了。

我虽有一丝失望，但也乐得见此情景，最后回到自己的厢房时，只有自己一人。而谢循，自然是住我隔壁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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