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难开罪

待到晚饭时，吃的自然是斋饭。

“咳...”我捂嘴轻咳了一声。

“受凉了？”谢循抬头看我。

我摇摇头，“无碍。”

我感到嗓子略痒，看着桌上的饭菜，没有什么胃口。

白露瞧着我，用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姐姐可别和我一样受了凉，拖着身病体可就要让将军担忧了。”

我听见这姐姐二字，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空气一时间沉淀下来。

这时谢循似乎察觉到，也放下碗筷抬头默默看着我们二人。

我蓦然一笑，“无碍，就算是病了也是因过了妹妹的病气，我瞧妹妹现在气色不错，想来病必然好得快。”

白露倒也没有怪我给她扣“过了病气”的帽子，柔声道，“那便是我牵连姐姐了，我给姐姐赔个不是。”

谢循微微皱眉，放下筷子，“露儿，她若病了和你没关系，不必道歉。”

我闻言神色一黯，没有说话。

白露不易察觉地瞥了我一眼，让我看出了她那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将军不必偏袒我，可要多关心姐姐才好。”

谢循没有看我，他起身冷冷道，“她不需要。”

“我还有事，你们慢用。”话罢转身离开。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离开的身影，几乎不认识刚刚那般冷情的谢循...不，以前在府中他就是这般，呵...我又何必因他这不咸不淡的三言两语黯然伤神。

可是我又想起不久前在佛祖面前我们二人的对视......我是越发弄不懂了。

我还在理清思绪平复心境之时，白露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噙着笑，她此刻的神情全然没有平时一副柔弱清纯的作态，反而显得几分张扬得意。

“姐姐可别伤心，我以后会多劝劝将军对你上心。”

我缓缓抬头，目光落到对面女子的脸上，脸上仅存的一丝笑意最后也收敛起来，“你喊我什么？”

白露一愣，随即仍然一幅随意的样子，甚至低头缓缓喝起了汤，“姐姐，我说你...”

她话未说完，我将面前的汤对她当头泼去。

“啊——”白露一把抹过满是汤水的脸，怒视着我，惊到几乎说不出话，“你，你...”

“白露，你该庆幸这汤只是温热，再有下一次，可能就是刚煮开的滚水了。”我冷冷看着一脸狼狈的她。

她瑟缩了一下，随即怒道，“温宁！你竟然如此对我，将军若是知道...”

“能奈我何？”我冷笑了一声，“我是将军府的主母，依照规制，你当喊我夫人。”

我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出位子，“你在乡野待惯了，莫不是以为官家小姐不知人间疾苦人心好歹，从小学的都是三从四德？”

我踱步到她面前，漠然看着她愤怒不甘的眼神，“还是以为我人善便可被人欺？”

她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惊疑不定。

我哼笑了一声，“我此前处处退让，无非是想寻个安宁，可你不知好歹，总将那些小伎俩使在我身上。”

“呵，既是如此，你怎么不直接将我赶出将军府？”白露嗤笑一声。

为何不赶？答案我二人都知。

我眯起眼，“你以为谢循护着你你便可无法无天吗？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你死。”

白露脸色一白，随即逞强道，“夫人未免太过大言不惭。”

我也并未反驳，只漫不经心道，“死的法子有很多种，若再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或许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露沉默片刻，微微低头，“此前是白露无礼，还望夫人原谅。”

哼，能屈能伸，我倒是小看她了，我自然不认为她是真心悔罪，当然，这也不是我今日突然开罪的原因。

我打量了她一眼，“体态轻盈，身段婀娜，一身襦裙，满面愁容，连将军那般的男子都能赢得垂怜。”

白露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活像受了委屈的弱兽。

我浅笑着继续道，“不过，将军若喜欢你这副身子，那么皇城乐安坊里随便拉出一个女子便可成妾。”

“若喜欢你的里子......你最好时时刻刻都装好了，别露出一幅腌臜模样脏了他的眼。”

白露的睫毛微颤，泫然欲泣。

我拿出手帕，捂嘴轻笑，全然一幅恶毒主母的模样。

我瞥了一眼她的手，想必那指甲都已经刻进了皮肤中。

若要人亡，必要其狂。不过今日我这些话不是让其轻狂，而是让其癫狂。

白露这人奇怪就奇怪在她虽出生于乡野，但见识并不浅陋，行为举止也颇有仪态，其野心在我看来也是昭然若揭。

她见我并没有身份地位上的自惭，最嘴上说的好听，但其实全然没把我的身份放在眼里，反而一幅想替代我的样子。

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胆量？亦或是这样的资格？总不显山不露水可不行啊，若要事情得以尽快解决，就要引得事态尽快发酵。

我将手中丝帕扔在她脸上，讥讽道，“古刹斋汤洗面，想来妹妹病定能早日痊愈。”

话罢我转身离去，留得一屋狼狈，守候在门口的侍卫眼神闪躲，我脚步停下，仪态端庄，仿佛刚刚在屋子里开罪的不是我一般。

“将军若想知道今日之事，便如实告知他吧。”

“是...遵命。”侍卫抱拳应道。

我转身走向长廊，廊外细雨飘摇，凉风习习，有几点雨水吹落到廊下。

“乌云翻墨半遮山，烟雨跳珠乱入间。”

我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厢房。

日色昏黄，朔月进到屋里为我点上蜡烛。

烛光映照在我脸上，一旁的白墙上留下半壁人影。

“小姐，让我看看您......”朔月忽然伸出手来。

“嗯？”我疑惑地看向她。

“你脸怎么红了？”话罢她抬手就抚上我的额头，“啊，小姐发热了。”

我随着动作间才发觉手脚沉重，呼吸炽热滚烫，双眼迷茫。

呵，看来这是遭报应了，害人之心不能有啊。

不过这白露，我是不会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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