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衣寒人散

二人急匆匆地赶回了煜遥阁，却见此刻煜遥阁已然大门紧闭。

唐芷菡上去用力地敲了敲门。

“唐小姐！”看守大门的管事见是唐芷菡与南逍归来，赶忙将二人迎进了煜遥阁内。

“师父呢？”唐芷菡急切地问道。

“在大厅内。”

唐芷菡点了点头，示意南逍跟着她。

南逍这一路上被唐芷菡突如其来的严肃与紧张弄得云里雾里，包括她说南宫鹤非萧斯年所杀。他知道唐芷菡自有看法，便不再多问，只好跟了上去。

大厅内，霍风遥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师父。”唐芷菡面无表情地进了门。

霍风遥见到唐芷菡与南逍安然无恙，顿时大喜过望。“你们回来了？可叫我一番担心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芷菡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地说道：“前几日回来师父不在煜遥阁，可是外出去办要事了？”

“唉，还不是见你们迟迟不归，心下担忧，前去寻你们了嘛！结果我苦寻良久未见你们的踪迹，只得回来，却看到了你留的字条，这才放下心来。你们这是去了何处？”

唐芷菡冷冷地一笑。“去了师父去过的地方。”

一旁的南逍猛然一惊。

“霍阁主去影月殿干嘛？”他满心疑惑，但见唐芷菡似乎早有判断，便一言不发，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我……我去过哪里？”霍风遥一脸茫然。

唐芷菡从腰间取出了从南宫鹤尸体上发现的衣袖残襟，抛给了霍风遥。“师父真是不小心，怎么叫南宫殿主把我为师父制作的锦袍扯烂了？”

此话一出，南逍与霍风遥顿时各自心中一震。

“芷菡！你胡说什么！”霍风遥语气中有些恼火。

“胡说？师父武功盖世，难道敢做不敢当吗？那锦袍是我亲手为师父所制，这衣袖我又怎会认不出来？”此刻的唐芷菡已然不见往日的温婉可人，语气冰冷无比，满是咄咄逼人的气概。

霍风遥听罢，微微一愣，随即便见其嘴角逐渐上扬，最后索性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芷菡啊，你果然是冰雪聪明呐！”

南逍大吃一惊。“霍阁主，你……”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唐芷菡此刻的语气已有些哽咽。

“为什么？”霍风遥收起了笑容，往日那和蔼可亲的形象此刻荡然无存。“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原本不姓霍，我姓慕容。”

“什么？”南逍与唐芷菡倒吸了一口凉气。

“敝人慕容岱，殄夷国遥亲王。”

唐芷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年来待她恩重如山的师父竟然是殄夷国的王爷，那个杀害了自己一家六口人的殄夷国的遥亲王！

南逍更是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甚至将自身武艺传授予他的老前辈竟是殄夷国人。

“那你即是殄夷国的王公，为何要让我们去截杀慕容离呢？”

“那个废物该死！”慕容岱恨得咬牙切齿。“我苦心经营多年，只为我殄夷国可以横扫天下！奈何他与那萧斯年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要不然，这明荑国也早纳入我殄夷国的版图了！”

慕容岱自二十三岁来到明荑国创立煜遥阁时起，无时无刻不在为殄夷国攻灭明荑、季渊两国做着准备。他先是与夏子坤攀上了关系，得知了影月殿总坛的下落，待慕容离与萧斯年刚到铉城之时便前往其大营告知了他们，并一再劝告他们首先灭掉影月殿。

奈何萧斯年素来与他不和，再加慕容离对萧斯年深信不疑，非但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反将他赶出了大营。

慕容岱恶气难忍，数日之后竟又听闻慕容离不顾一切地要娶昕寒郡主为妻，甚至为此出手杀死了夏子坤。

他料想将殄夷国的未来交予此人之手必然会前途渺茫，索性打算暗中除掉慕容离，再嫁祸予影月殿；而他则出手灭了影月殿，替殄夷国立下了不世之功，自会饱受封赏。

而南逍的出现更是为慕容岱的计划锦上添花。他见南逍是影月殿风旗旗护，武艺又不算低微，当即便打算借南逍之手来除去慕容离与萧斯年。这才叫唐芷菡出手救下南逍，自己则亲自调教他选中的这颗棋子。

事实证明，他挑选的棋子没有让他失望。

之后，慕容岱便借着南逍与唐芷菡前去截杀慕容离之际独自赶往了影月殿总坛。

而以南宫鹤的武艺又怎会是他的对手？慕容岱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影月殿总坛的一众人杀了个精光。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南逍瞪着霍风遥，恨恨地说道。

“南逍啊南逍，本来我还想让你多活些时日，如今看来，你是活不了了。”

说罢，慕容岱突然挥掌直击南逍胸膛。其身法、掌风之快，竟叫南逍有些来不及躲闪。

“不要！”

突然，一旁的唐芷菡径直冲到了南逍身前，死死地护住了南逍。

“芷菡！”南逍大惊。

慕容岱此刻已然来不及收掌，那势大力沉的一击正中唐芷菡胸膛。

“菡儿！”慕容岱愣住了。

唐芷菡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麻木感随即袭卷了她的全身。下一刻，唐芷菡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芷菡！”南逍嘶吼着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已经有些瘫软的唐芷菡，无力地哭喊着。

“菡儿！菡儿！为什么啊！”慕容岱如同发了疯一般咆哮着。

这一掌直接震碎了唐芷菡的心肺，她此刻已是奄奄一息。

“芷菡！芷菡！我们说好了永远不分开的！你不要走！不要睡！”南逍无助地朝着唐芷菡喊道。

唐芷菡强撑着，朝他轻轻一笑。“南大哥……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你可……你可不许吵醒我……”

“芷菡！别睡！别睡！我求你了你别睡……”南逍泪流满面。

“南大哥……我此生……此生有幸……遇见……遇见你……来世你……你不要再找玥凝妹妹了……好不好……让我做……你的妻子吧……”唐芷菡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笑容也慢慢地凝固了起来。

“好……好！我不找她！你不要睡！你现在就做我妻子好不好？不要睡啊！”

“此生……没机会了……”

最后一个“了”字说罢，唐芷菡便再也没了气息，闭上了眼，瘫倒在了南逍的怀里。脸上的笑容依稀可见，似乎是安于南逍的怀抱罢。

她与南逍相处了这么长的时光，即便是在山洞的那天他们情定此生，却从未曾有过花前月下的经历。直到这一刻，她告别这个人间之前，才终于在她深爱的男人的怀里睡了一觉。

这一睡却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她永远也不会再看她深爱的男人一眼了。

“芷菡！”南逍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他只顾着挂念从来没有爱过他的宋玥凝，却忽略了自己身边的唐芷菡。

在他垂死之时不顾一切救他的人是唐芷菡、为他熬稻米粥的人是唐芷菡、不分昼夜地照顾他的人也是唐芷菡。

原来最爱自己的人一直是她。

南逍嚎啕大哭，如同猛虎的嘶吼一般，声音宛若巨石滚滚的同时却又那么的凄惨无比。

受伤患病之时再也不会有人照顾他了。饥饿之时再也喝不到那香甜的稻米粥了。

蓦然回首时，灯火阑珊处再不见伊人。

“行了，南逍，做个了断吧！”慕容岱虽然也是心痛万分，但为了殄夷国的未来，他必须要除掉南逍。

南逍轻轻地放下了唐芷菡的身体，攥紧了拳头，恨恨地瞪着慕容岱，站了起来。

“拔剑吧！”

“这寒衣剑……与芷菡的剑是一对……”南逍口中念念有词。“我不会让你的血脏了它！”

南逍丢下了寒衣剑，赤手空拳地朝着慕容岱走来。

“好吧！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了！”说罢，慕容岱一掌打向了南逍。

但此刻的南逍却如同中了魔一般，竟丝毫未曾闪躲，任凭慕容岱那势大力沉的重掌打在他的胸膛，却依旧面不改色。

“什么？”

慕容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随即运功连击数掌，皆被南逍以其胸膛抵挡了下来。

“你……你……”慕容岱惊得语无伦次。

“就这点本事吗？”南逍满是不屑地看着他说道。“该我了。”

南逍提气挥拳，朝着慕容岱前胸重重一击。慕容岱顿觉的犹如巨石击胸一般，一时间疼痛难忍。

“这一拳是为了芷菡！”说着，南逍看准慕容岱的胸膛，又是一拳，打得他口吐鲜血，后退不止。

“这一拳是为了南宫殿主！”

南逍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着，朝着慕容岱打出了最后一拳。

“这一拳是为了被你们殄夷国杀害的所有无辜生命！”

三拳受过，慕容岱的心肺已然碎成了残渣。他惊恐地看着南逍，直直地倒了过去，登时便没了气息。

南逍转过身去，踉踉跄跄地走到唐芷菡身旁，将她抱了起来。

“芷菡，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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