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

巧心斋的琴房里，各式乐器应有尽有，司良慧走在琴房，这边摸摸那边看看。教习先生跟在她后面，与她解释她手下的乐器叫什么，有哪些名曲，有什么来历。司良慧边听边点头，心想：这可比绣花难多了。

“先生知道什么乐器最简单，最容易上手吗？”她转身问道，把那教音律的老先生听得一愣：“二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正说着，忽然在琴房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被黑布蒙住的大家伙。她走上前一看，那黑布上已经落满了灰尘，若不仔细看，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东西。

她伸手将那黑布扯下，顿时一阵灰尘扬起，惹得众人纷纷咳嗽。司良慧也咳了两声，但很快就被眼前这个有她身子高的精美的木架竖琴吸引了。

“先生，这是什么？”

“咳咳咳，这是箜篌。”教习先生回答道。

“这也是乐器吗？”司良慧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被藏在暗处太久，琴木泛着暗淡的光，琴弦也断了大半。

“是的。”

“那我就学这个！”司良慧转身对先生笑道，“可以教我这个吗？”

“这……”教习先生沉吟了片刻，“这把箜篌已经坏了很久，要找专门的师傅修缮一番。修缮箜篌的匠人如今可不多见了，怕是要等些时日。”

“没关系，我可以等。”

“还有就是。”老先生面上一红。“老夫虽熟悉各类乐器，但是对箜篌……却是从不曾碰过，怕是不能教小姐了。”

“这样啊。”司良慧失落道，又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琴，想把黑布再给它盖上。

看到她这样，老先生摸了摸胡子，思索了一番，缓缓开口：“不过老夫的知音老友却认识一位箜篌大家，据说他曾经是宫廷御用乐师，但是那人已经归隐很久了。”

司良慧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这位先生既已经归隐，想必是不愿意出山了。我学学别的吧。”于是她便又四处看看，最终挑了一把笛子。

等会巧心斋之后，安娘问她挑了什么乐器，司良慧叹了口气，说道：“原先我看中了琴房里的那把箜篌，哪知道教习先生不会弹，然后我就随便选了一把笛子。我听说姐姐也是学的笛子，若我以后又不会还可以请教她……安娘，你怎么了？你在听吗？”她注意到一旁的安娘突然神情凝重了起来，然后赶紧问到，“我学笛子不好吗？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换其他的。”

安娘回过神来，对她笑笑：“学笛子好，只是学笛子很难，你不能怕苦半途而废才行。”

“那你就放心啦。”司良慧道，“等我学会了，我吹曲子给你听。”

安娘笑着对她点点头，然后暗暗地想：学什么都好，只不要是箜篌就好……

安娘最近心中乱糟糟的，从上次听到十字回形纹之后，她就总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把剑。这些天她常常请假出府，给儿子安虎寻好姑娘相亲。有时安虎的朋友从外地经过路过京城的时候也常到她家中拜访。

谣言便是从安虎的一个朋友口中听到的。这个小伙子常年和西夷人做生意，即便是大楚和西夷正在打仗，他也依旧在两国之间混的风生水起。

“司大将军一个月前就被西夷灰鹞王斩杀了，他的大公子在鬼血山被马群踩踏成了烂泥，不知怎的消息没有传到京城。”

安娘听了立马啐了一口：“不要胡说！”

“安大娘，您是虎子的亲娘，我哪敢诳您。我是想着您在将军府当差，想着万一将军府倒了，您还得提前找活儿不是？”那小子一脸真诚地说，“况且这消息是我在西夷军中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和他做了三四年的生意，他也不能骗我。”

“这是谣言，我不信。”安娘摇摇头。那小子见她如此，也便没再说什么了。

但是安娘回到府中之后，心中却总是在想这件事，她愈发不安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她肯定不是第一个听那小子说起这事的人，为什么官家会任由这样的谣言在京城传播？

又或者，这不是谣言……

安娘看向旁边把玩着笛子的司良慧。

若是司将军真的……那二小姐怎么办？没有大将军的庇佑，二小姐会不会被那人捉去？若这一个月前司大将军便已经战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通报将军府？

安娘又想到，前些日子司良慧去探望刘素心，刘氏提到过一月多月前将军他们正前往喀尔什特玛山追杀灰鹞王的残部。时间、地点和事情都与谣言上的消息对上了，这让安娘感到恐怖。

等等，一个月前！

安娘的脑子里响过一声惊雷。

一个多月前正是司良慧偷跑出去，然后遇上蒲塘缇卫的时间！若谣言是真的，司将军和大公子的遇难正是二小姐被送回来几天后！

若真是如此，司将军父子二人的死，是不是那位盛怒之下对司将军私藏司良慧的惩罚？

安娘冷汗下来了，她打着哆嗦起身，不让司良慧看到她失态的样子，然后刚出院门就腿脚一软“噗通”一声跪下。

她伏在地上，双手掩面，无声地哭泣：主子，我该怎么办？大将军若是出事了，小主子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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