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

山上的林木黄了大半，虽是初秋，却已见寒凉。栀子近来越来越贪睡，墨栖寒也被她按着不许起床。婚礼已过去了两个月，两人仍整日黏在一起。

自那日贪狼星君来喝过喜酒之后，天庭再未有一兵一卒来过。他似乎放弃了墨栖寒，将目标换成了南面的一个虎妖。那虎妖只九百多年的修为，可不知为何，几日前的一场大战，贪狼星君竟输得一败涂地，他带去的武仙也死伤大半。

月白色帷幔垂在床边，七憨跳上床头，钻进幔子，一声“喵”还未叫完，便被墨栖寒扔了出去。他将身旁熟睡的人抱到怀里，叫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可栀子嫌他身上烫，翻了个身，圆溜溜地滚远了些。墨栖寒不死心，又环住她的腰，将人拖到了自己身前。他闻着栀子发间香气，刚要合上眼，门外却传来了暮浅的声音。

“主上，有要事禀报！”

“何事？”

“贪狼星君在外面，身上有天雷刑罚的痕迹。”

栀子睁开了眼睛。天庭罚他，跑到这来做什么？

墨栖寒穿好衣物，随暮浅一道去了敞厅。贪狼星君被两个小妖押住，跪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身上白色中衣血迹斑斑，脸色苍白无神。

“星君都伤成这样了，怎还这般无礼？”

小妖闻言，随即松开了贪狼星君，他从地上站起，虽是虚弱，可仍努力站得挺直。

之前那虎妖的事，墨栖寒早有耳闻，他上下打量着贪狼星君，故意问道：“星君这是怎么了？怎弄成这副样子？”

贪狼星君冷哼一声：“我败了。”

“我轻敌自骄，中了那虎妖的计！”他说得咬牙切齿。

“只是败一次，天庭何至于这般对你？”

贪狼星君撇开头：“…那数百武仙…是我私自带下去的。”

“难怪了！”墨栖寒满脸惋惜。

“我要下界为妖！”贪狼星君突然正色看向他，字字掷地有声。

“墨栖寒，我要在你这做妖！”

空气瞬间凝滞了一般，所有人都有些呆愣。正在此时，栀子走进了敞厅，墨栖寒闻声向着栀子，人还未走近，他便伸出了手去迎。

“怎不再多睡会儿？”

“七憨吵我。”

“今日我好好与它讲讲道理，若再不听，便只能把它扔出去了。”墨栖寒指头在栀子手上摩挲，含笑哄着。

栀子抬起眼，对墨栖寒使了个眼色。墨栖寒知道，她信不过贪狼星君，怕这其中有诈。其实不只栀子，连他也同样疑心。

面前两人眉来眼去，手像是粘在了一起，贪狼星君被他们晾在一边，不满地喊道：“我说我要留在做妖！”

墨栖寒终于松开了栀子的手，不耐烦地应道：“听到了。”

“不过你这种不伦不类的妖，我这不收。你去别的地方吧！”

贪狼星君像是早就料到墨栖寒会这样说，冷笑一声，手中化出了墨栖寒的陌刀。

“好啊！那我就把这把陌刀也带走。谁愿意收留我，我便把这陌刀送给谁。”

墨栖寒本已站起身来，想要走的，可看到自己的陌刀，又停住了。

“刀留下，你走！”

这话把贪狼星君逗笑了：“我带着礼物来投奔你，你把东西留下，让我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暮浅上前两步，贪狼星君防备地将陌刀收到了身后。

“敢来强夺，我便毁了这刀！”

“墨栖寒，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下界为妖，天庭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唯有你这儿，天庭不敢贸然来动。”

“日后有我帮你，你如虎添翼，何乐而不为？”

墨栖寒看着他，似乎有些动摇：“好！你可以留下，不过…我要你先去山下，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

贪狼星君怔怔地看着他，他仍是不信自己，可只要自己杀了无辜的人类，就是不想呆在凡间为妖，也是回不了天庭了！这一招，足以把自己的路堵死。

贪狼星君沉吟着，目光忽闪不定。良久，他提了陌刀径直朝山下去了。墨栖寒也带上栀子跟了上去。待两人到时，贪狼星君已将整个村子的人都赶了出来，聚集在村子正中的空地上。

人群里有老有少，看着紧握陌刀的高大男人皆瑟瑟发抖。贪狼星君眉头已蹙成了一团，孩子的哭声袭来，他站在人群前，低垂着头。刀柄被他紧紧握着，手上青筋凸起。余光里，墨栖寒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他看向一个老人，那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想来寿数也没多少了。

他扬起陌刀，闭上双眼，直朝那老人头上砍去。

“等等！”墨栖寒的声音响起，贪狼星君像是快要在溺死之时得救的人。他睁开眼睛，刀刃离那老人只还几寸远。

“这人我见过。”墨栖寒悠悠说道，“他幼时去山上寻草药，我还与他说过几句话，算是故交了。换一个杀！”

贪狼星君深吐几口气，又将刀对准了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看就要刺过去，墨栖寒又叫住了他。

墨栖寒看向那老人：“你爹是不是下巴上长着颗痣？”

老人颤颤巍巍，说出的话也连不成整句：“那…那是我…我爷爷。”

“哦！那是你爷爷，他小时候拿果子砸过我。”墨栖寒顿了顿，“你爷爷人呢？叫他滚过来，先杀他！”

贪狼星君一把扔掉陌刀，冲他吼道：“墨栖寒！你戏耍我！”

墨栖寒一眼瞪过去：“我何时戏耍你了？住得这样近，低头不见抬头见很正常。你恼什么？”

“那今日还杀不杀了？”贪狼星君已气得没了理智。

“你没见我夫人在吗？她哪里见得了血腥？”

栀子在旁憋笑已快憋出了内伤，看他演够了，这才笑起来。其余的小妖也相继跟着笑了起来。熄骨在旁说道：“我们主上为了夫人已许久不杀人了，你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个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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