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

云冽满脸惊愕，她看着墨栖寒一步步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栀子的笑也瞬间退了下去：“你疯了？炎山生若是知道你那样骗他，我们都必死无疑。”

“云冽有分寸。”

她有无分寸，墨栖寒都是等不得了，一天不告诉云冽真相，她就一天揪着这事不放。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他心爱的女人，谁受了委屈，他都不舍得。

云冽看着眼前一反常态的两人，仍有些回不过神。她想起她与白由找到栀子的那天，栀子正席地坐在一间满是书的房子里。那儿的人都像栀子一样捧着本书看，云冽一进入那幢房子，便嗅到了与墨栖寒极相似的气息。

她循着那股气息找去，就这样见到了栀子。可如今细想起来，栀子身旁的地上放着两个布袋子般的东西，空出的位置恰好能容一个姑娘坐下。

是自己抓错了人！

“爹！”云冽轻声叫他，“我…我抓错了人，栀子不是我妹妹。”

墨栖寒的语气像是在安慰她：“栀子的确不是你妹妹，她与你，与我，都没有血缘关系。”

栀子在旁悠悠说道：“若不是你抓错了人，我也不会让人这样轻贱，也怀不上这孽种！”

“栀子！”墨栖寒开口阻止，又转而对云冽说道：“你先回去，以后不许再这样与栀子说话。”

云冽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栀子叫住了：“云冽，你记着，眼下时机未到，这件事除了你，谁知道，谁就得死！”

有墨栖寒在，云冽不敢回嘴，只看了栀子一眼便走了。墨栖寒将食盒打开，一盘盘摆到桌上。栀子来了这么久，他却只知道栀子爱吃甜食，真要他说出几道菜，他竟说不出来。

墨栖寒的愧疚仍有大半封在心里，不曾表露，可栀子却能看出他的小心翼翼。当初栀子撞见青蛰残杀人类后，青蛰便是像他现在这般，体贴殷勤，无微不至。

墨栖寒将吹凉的粥送到栀子嘴边，栀子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墨栖寒被她看得不自在，将粥放回桌上，默默走了。他知道栀子不想看见他，他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漫漫余生，他可做她父，做她兄，做她夫，将栀子所有遗憾与痛苦一一补回来。

栀子以为一月时间并没有那样长的，可她日日待在这房间里，从前的一幕幕来回在眼前晃过，她一次次经历着当初的期盼与挣扎，快要将自己逼疯。

那是那年的第二场雪，山谷里照不到阳光的地方，还残留着十几日前的雪，积雪还未全化，松绵的雪片便又覆了上去。

墨栖寒面前的桌上放着半朵紫色的蘑菇，那颜色比山上寻常野菇更加艳丽。

七百年多前，有妖专取人心尖血酿酒，死后无用的尸骸堆积成山，这紫菇便是吸取尸骸中的养分长成的，对妖来说，极是滋养。只可惜后来酿酒的妖怪遭了难，尸山与紫菇只在人类战乱时才能寻到。墨栖寒面前这朵，也是派了小妖出去寻了七八日才找到。

熄骨自门外进来，诧异地看了看倒伏在墨栖寒脚边的妇人，竟只是昏过去了。

紫菇虽滋养，可若想快速恢复妖力，是需要人精气做引的。熄骨早就从村子里抓来了几个人类，照墨栖寒以往的作风，该是将人的精气吸得一丝不剩，只留枯骨。可地上的妇人竟还活着。

墨栖寒是心急的，一月时间恢复至从前一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也想大肆吸食人类精气，可一想到栀子，便生生将这想法遏制下去了。他怕惹得她更加厌恶。

墨栖寒看着熄骨靴子上挂的雪，问了一句：“下雪了？”

“是，比上一场雪更大。”

“栀子呢？她在做什么？”

自栀子回来，墨栖寒日夜调息，每日只能抽出极少的时间去看她，剩下的时间，他恨不能一日问三次。

“二小姐还是在那里。”

“知道了。把这人送回去。”

“是。”熄骨说着，看了看地上的人。

墨栖寒似是觉得没说清楚，又加了一句：“送回村子，别叫她冻死在雪里！”

熄骨将人扛出去，心有不解。主上何时这样慈悲了？难不成也要学浴风山的巳主，修仙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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