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絮走在石瓦的小路上,这里有她亲手种下的风信子。
春风一吹,秋冬一吹,小草也会有烦心事吗?
白术在树下看到了用簪子在地下画圈圈的舟絮,禀报她舟容希来了。
舟容希是郦朝长公主,生母是姜贵妃。姜贵妃生前与郁暮羽交情甚好,姜氏去世时舟容希才刚满月多一点,于是这些年一直交给郁暮羽抚养了,舟絮早把她当成亲阿姊了。
舟容希在饭桌前忙活着摊开糕点盘,舟絮上去抱住了她。
“怎么了,今天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她的嗓音温柔舒适。
舟容希并不很漂亮,甚至是普通。她的眉眼五官都很平淡,柔和,不带锋芒。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种独特的温柔知性美。
郁暮羽说过姜贵妃也是很漂亮的,那会儿她才十七岁,还没有长开就很好看了。郁暮羽也曾告诉过舟絮舟容希没有继承她的美。
她上辈子只嫁给了一个普通王孙,然后平淡地度过了一生。
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小蒲。
舟絮终于放开了她:“没事,就是想你了”。
舟容希担忧地摸摸她的头:“我不过是着了场风寒卧床了半个月罢了,我现在不是好啦?”
舟容希突然想起什么,指着梳妆台的一封书信:“连翘给你留了封书信,你打开看看吧”。
舟絮心里大呼不妙。
打开书信,果真跟上辈子一样。信上只有简短的几行字,字迹略微潦草,看得出写得很急:
家中急事,半月归来。
连翘不是莽撞的性格,即使有事她也不会一走了之,看得出这次是真的很着急。
舟絮看了看舟容希,她笑得还是那样舒和。
温柔了岁月。
“去吧,我永远支持你”。
舟絮也嫣然一笑,紧接着开始收拾包袱。太阳已经西沉,像谁的胭脂盘被打翻。
舟絮匆匆用过晚膳后就扛起包袱准备走,她原本不愿带白术去的,但她执意跟随舟絮便也不再阻拦了。
结果,…包袱没了?
舟絮的大脑快速运转,她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后竟然稀里糊涂冒出一个人名,难道是——
藏在帐子后面的女人终于走出来,是舟容月,郦朝二公主。
回忆是加分的,以前讨厌反感的人重生之后几乎所有的人舟絮都觉得改观了不少,除了舟容月。
舟容月的母亲是姜妃,这位姜妃是舟容希母妃的姐姐。
虽然姜贵人是姐姐,但她远远不如姜贵妃受宠,地位也不如她。姜贵人身体不好,生下舟容月后几年里也去世了。
不同于舟容希,她的母妃不受宠又没有地位,虽然两位姓姜的妃子都是镇北侯府的嫡女,但是姜贵妃太过受宠又聪颖活泼,反之那位姜妃的评价就不太好了,暴躁易怒,动辄打骂侍女。景安帝也不太喜欢她,到死也只得了一个妃位。
兴许是从小跟着嬷嬷长大没有亲情的缘故,她什么都要和舟絮比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要和舟絮唱反调。
舟絮不屑于和她争,她自己倒不乐意了。
前世她喜欢上了一个和尚,只是那和尚清心寡欲的,直到最后也没能答应她。她最后还是失足坠崖而亡。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担心,全然是戏谑和幸灾乐祸。
舟絮不悦地回了一句:“谁让你进我房间了,和你没有关系”。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偷溜出宫吧?不然为什么穿得像个平民似的?”
舟絮闭上眼睛,上辈子舟容月死在一个冬日,那是她还有些伤心,还去华安寺祭拜了她。她以为自己不再讨厌她了。
舟絮一字一顿:“与你无关”。
舟容月将包袱扔给舟絮,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舟絮不再去想,带着白术快步去往城门。
夜凉如水,今日的风格外大。城门却是门禁森严,十几个护卫衣着盔甲站的笔直。远远看过去就像几个沉默的松树。
舟絮没露脸,白术不像连翘那样正值青春,她是郁暮羽派给舟絮的,现在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上辈子连翘失踪后也是她赔了舟絮五六年,直至最后。
白术在宫里地位虽然不如媞妲,但也是足够威严了。
月黑风高,白术拿出皇后令牌又给了他们几块银子,借口说是带小侄女去看病二人就顺顺利利地出了皇宫。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满是自由的风。
马车在羊肠小道上缓慢运行,现在差不多刚过巳时。不知怎的,舟絮心里有点儿慌。
白术看出了她的担忧:“虽说咱们从来没独自出过宫,但公主莫要担心,娘娘能允许你出宫肯定做足了打算的。皇上那儿有娘娘应付着,除了阿丁,咱们还有暗卫呢。”
阿丁是她的小厮,现在是马车车夫。
这正是郁暮羽的作风,她怎么会不做足打算就放她离开。
舟絮心里松了松想拿出饼吃一口结果摸到了一块木头。
打开一看是一个玲珑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几块糕点。
桃花酥、椰子糕、山楂饼……
食盒上雕刻着山茶花,雪白的山茶绽放在光滑的树枝上,没有一片绿叶。
“是阿姊的手笔。”舟絮和白术相视一笑,心里泛起了蜜。
白术怕舟絮无聊,嘴巴不停地说着舟絮小时候的趣事。
比方说床头的“白兔”了,不想上课结果在御花园迷路回不去了,和舟丞温吵架了……
聊着聊着就提到了一个人。
她的先生许时序。
不知道是不是白术累了,舟絮竟然觉得白术似乎不想讲这个话题,好几次都打马虎眼搁过去了。
“白术姑姑不喜欢先生吗?”
“自然没有。”白术仍旧是逃避,最后似是被逼开口似的,语气疏离又在试探:“他是个有才能的人,公主要好好学习。还有……他至今未有婚配,哪日他不在人世,公主也可以闲暇时为他扫扫墓,也不枉他一辈子困在皇宫里了。”
两人最后都沉沉睡去。
月色已晞,天刚破晓,一声鸡鸣将舟絮拉回来。
她走下马车,迎面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舟絮:“?陆殊怎么在这里?”
对面那人却表现的云淡风轻:“三公主,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在再这里碰上他。
他笑了笑:“昨夜陛下召臣入宫,商讨完毕已过巳时,正巧看到公主。臣还以为是哪家的太监宫女搞对食,结果看到你们。”
太监宫女?!
舟絮才十五岁且长得倾国倾城,那太监不就是指的白术?
扭头看去,白术的嫌恶一扫而过。
毕竟是侯府之子,这样的人物她得罪不起。
“所以你就跟到现在?”
陆殊含着笑:“陛下想让臣做公主的侍读,臣自然要保护好公主。”
“那你没告诉父皇吧?”舟絮有些着急。
“没有。”
得到回答舟絮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她不担心景安帝对她发火,但他要是知道舟絮私自出宫一定会率兵把她逮回去并加强护卫,也会迁怒于郁暮羽。
舟絮没再理他,此行并不是多安全,他少年就驰骋沙场,有他在肯定很安全。况且人都追到这里了,还能赶回去不成?
四个人一齐上了山,三个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舟絮从来没爬过山不一会就崴了脚。
陆殊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他嘴皮动了动。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舟絮心里明白他肯定要背自己,于是先发制人绕过白术跑到了阿丁和白术的中间。
陆殊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在了舟絮的后方。
终于,道路慢慢变得平整,还能看到炊烟以及牛叫的声音。
舟絮心里欢快极了,重生以来她还没有这样开心过。
陆殊轻轻地仰起头,露出一个舒缓的笑。
村口是一个打水的老头,白术上前:“这儿便是宋家庵?”
老头耳朵似乎有点不好使,拉着嗓子喊:“宋嘉烟?烟烟!快出来!有人找你!”
紧接着出来一个女子,正是所唤烟烟的老头的女儿。
宋嘉烟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样子和普通的农家女子没什么区别,只是雪乳略显夸张,舟絮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略微干瘪的身材。
女子声音藏不住的自信清亮:“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啊?”
白术走上前去:“我们是来找一位朋友的,敢问这里是不是宋家庵?”
“宋家庵,这儿就是宋家庵,我就是宋家庵的村长,你们找谁?”
白术继续道:“那便好办了,我们赶了一晚上的路才来到此处,您可否认识一个叫连翘的女子,今年十五岁左右。”
那老头眯了眯眼:“这十里八乡的孩子我哪个不认识啊?还真没听说过什么连翘!”
白术想了想:“不是,是叫宋……盼娣还是……招娣来着?”
那老头拍了拍手:“哦!你说盼娣啊!是不是前几年去城里当丫鬟那个?宋老三家的?”
白术尴尬地笑笑:“对,您能告诉我们她在哪儿吗?”
老头狡猾的眼珠滴溜溜转,这几个人的穿着虽然不是很华丽但脸上的贵气藏不住,特别是两个女子漂亮的像仙女儿,一定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这可不得好好宰一笔?!
老头清了清嗓子:“哎呀,你说我咋就忘了呢!可能是我这客栈太不挣钱了吧!”
白术颇懂人情世故:“您的客栈在哪里?正好我们赶了一晚上的路也累了。”
老头指了指一间用茅草和少量木头堆砌的房子。
这他喵的是客栈?!
四个人尴尬的走了进去,老头喜滋滋地递菜谱。
四个人都没有坐下,因为桌子椅子脏的不像话,厚厚的灰尘简直要把他们四个吞没。
白术强忍着恶心:“老板,能不能擦一下桌子?”
老头不情不愿地阴阳怪气:“这年头连一块布都要买不起喽!”
白术咬牙又给了老头两块银子,老头这才兴奋的洗布擦桌子。
拿出菜谱:
天王盖地虎?
白玉珍珠汤?
东西南北风?
他喵的什么东西?!
白术姑姑试探性的点了几个馒头和三个奇奇怪怪的菜。
菜一端上。
天王盖地虎是一块硬邦邦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的售价十两银子一张的饼。
白玉珍珠汤是一锅混着烂白菜、豆腐、还有各种各样的漂浮物的汤,舟絮还在里面看到了老鼠尾巴。
东西南北风就更妙了,打开一看——
哦豁,什么都没有。
白术:“……”
阿丁:“……”
舟絮:“……”
陆殊:“……”
白术的好脾气不是瞎说的,她照顾舟絮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白术黑脸。
阿丁看到白术的样子立马跳起来准备使用武力,白术一瞪眼立马吓得坐下了。
四人只得勉强吃着馒头,舟絮想起还有一盒糕点便拿出来分给大家了。
起初白术和阿丁还不愿意吃,在他们心里奴隶和主子是无法越过的阶级。
而陆小将军就不同了,他旁若无人的吃了三块糕点,好几次面对舟絮射来的锐厉的目光都视若无睹。
这人的本性还真是不要脸。
用餐过程中,舟絮总感觉有人用柔情蜜意的目光看他们。
扭头过去是村长的女儿宋嘉烟倚在门框上。
她想到农户的孩子肯定没吃过这样的糕点,不由得有些心酸,于是分出自己的两块走过去递给宋嘉烟。
哪料到人家根本不领情,宋嘉烟白了一眼舟絮:“呵,不用了。”转而继续盯着某处。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然是陆殊?!
舟絮的笑滞留在脸上,转而想开了似的回到餐桌继续用餐。
他又不是我夫君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在这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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