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太阳看起来和煦,实则将人晒黑的能力不低于夏天的太阳,好在日头渐渐落下,一天又到了要画上句号的时刻。陆温坐在靠窗的座位,盯着天边的霞光,紫色带着粉色泛着一层又一层光晕,足够疲惫的一天在这满天的浪漫下变得轻松了起来,有同学拿出手机,拍下天上的霞光,这是他们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很多事情好像只有在快结束的时候才会凸显价值,比如吃一次少一次的食堂,出校门右拐的小巷里土豆片,隔壁的酸辣粉。
晚自习前的大课间,饭香四溢,那些放学还要去补课,没有时间吃饭的同学有的泡了泡面,有的点了门口的外卖,教室里说起来嘈杂,但也总能看见几个人埋头做题,也有人带着耳机,用音乐短暂得舒缓着太阳穴那里的紧绷。陆温盯着窗外出神,他隐约又想起那个问题,“兔子和长颈鹿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他开始觉得自己对于这问题是不是记得有什么出入,他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看着粉色渐渐变得火红,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可能是梦里,那一团团的火红像极了燃烧的火焰。
梦好像开始清晰了起来。
陆温脑海里似乎浮现了一个人的脸,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陆温环视了教室一周,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和梦里那个人相像的人,陆温不禁疑惑,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脑海里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衣,干净的就像一个洋娃娃,扎着高马尾,眼尾略上翘,好像偶尔会翻白眼,说话偶尔会笑,看他的眼神偶尔会带有不屑。
陆温把凳子向后一靠,一阵冲击把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安子惊醒,“卧槽!谁动我!”安子突然把头从两臂之间抬起来,看了看旁边,然后又看看前桌陆温一晃一晃的椅子,“卧槽!陆温你小子!”说着就要用脚去踢陆温的椅子。
陆温转过头,“安子,你做过什么很奇怪的梦?”。
安子收了正要出发的脚,撑着头想,“梦?不多,我感觉我好多梦做完就忘了,转瞬即逝,不过之前参加校考压力大的时候,倒是常常做梦,睡不安稳,奇怪的梦?倒不至于奇怪,就是很吓人,梦见自己校考跑错学校,忘带准考证,不过好像这些在梦里都有人帮我解决,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会,又偏头看前面的陆温。
陆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转身,“呵!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安子猛地起身拉住陆温椅子的靠背,“安子!你是不是疯了!准备上课!”安子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吓得一惊,一屁股坐回凳子。
陆温勾了勾嘴角,手伸到后背,向安子比了个耶。
50分钟的晚自习结束就是放学,接下来就是住校生和一部分递交申请的走读生准备上夜自习,安子叼着一根棒棒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嘟嘟囔囔地和陆温说:“你等着,我会报仇的。”
陆温看了看安子,“好的!”,然后转身低头写作业。
“你去食堂吃点饭吧!你别一天就逮着一个馒头吃,你和你妈赌气也不能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又不是小孩子。”安子临走又低头和前面的陆温说。
陆温抬头,转身,微笑,看着安子。
“得,我不说了,别老笑得那么吓人。”安子退了几步,摆了摆手,“我走了。”
陆温摆了摆手。
三个小时的夜自习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过分短暂,陆温习惯在这三个小时内不去一次卫生间,也不喝水,就埋头做题,或许是因为高三的缘故,三小时自习中间的休息时间走廊也依旧没什么声音,倒真有一点黑板右上角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的感觉,每个人都想在抓住最后一点时间为自己的前途添个去路。
夜自习的下课铃响了。
陆温从一沓卷子里抽出两张没做完的英语试卷塞进包里,然后背着书包出了校门。走在路上,没了初春的凉,陆温插着兜,隐约有些享受地感受着耳边的风。陆温又想起自己的梦,他还记得前几天梦里他掉进沼泽,好像有人告诉他爬出来的方法,后面因为隐约留着记忆,他又跑去网上看了看,还真有这个方法,陆温开始觉得,是不是有所谓的梦境精灵,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但是那个轻快的形象总能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看到的那些童话故事里的精灵,“呃。”陆温想着发了个抖,18岁的男生居然还相信童话,说出来真是笑死人。
还是那一片小矮房,但是想到里面终于不再酒气熏天,地上不会再有摔碎的盘子,只是想着陆温就觉得好容易松了口气,他突然希望,如果可以,父亲一直不会回来也很好。开了门,走进去,母亲撑着头坐在餐桌边,听到声响,猛地醒来,“回来啦。你还要吃饭吗?还有些菜,我给你把米饭炒一下。”
“好。”陆温回到卧室,放下书包,取出试卷,开始做七选五。
随着油烟机被关掉的声音,母亲喊陆温吃饭,“你吃完放着就行,我明天上班前收拾,我先去睡觉了。”
陆温点了点头。果然没有醉鬼父亲的日子变得很舒适。吃着饭,陆温又出神想起前几天那个掉进沼泽的梦,他开始觉得那天梦里的人和之前梦见着火房子里的人是一个人。人的记忆有一个功能,当人们强行将一个想法注入,记忆会将这段事实合理化,然后储存起来,这可能也就是人们为什么对一件事的回忆总有出入。
陆温想起那天那个人或许牵着他的手。
吃完饭,陆温关了客厅的灯,走进卧室,关上门。
23:57.
又是一夜苦战,在合上牛津词典的一瞬间,陆温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标了红色印记的卷子,觉得有些心安,就仿佛事情真的有了好转。
躺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
或许是因为过分疲倦,没等陆温听什么助眠广播,就沉沉睡着了。
陆温好像是进入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他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脚下有些许白色的小花,风会从脚边掠过,时而带起几处蒲公英飞向下一片绿草盈盈,他找了一片还算平整的地面,缓缓坐下,然后慢慢躺进略带潮湿的绿草中,泥土混杂着绿草的清香,陆温闭起眼睛,脸上带着笑容,享受这肆意的舒适。
“嗨!”一声清脆打破陆温一人的宁静。
陆温睁开眼睛,因为迎着阳光,只能看见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白裙,马尾从一侧掉下来,不知怎么,陆温下意识地问眼前的人,“我是不是见过你?你是呓吗?”
眼前的人静止了几秒,随后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这样叫我。”
陆温听到这个回答,略显兴奋地从草地间坐了起来,“我叫陆温。父亲姓陆,母亲姓温。是不是很好记的名字?”
女孩挨着陆温坐在草坪上,“嗯!是个好名字。”
“我觉得你的名字更好听!就像梦境低语,又神秘,又有意境。”陆温盯着女孩的眼睛,好像少了些什么,但是似乎又不影响什么,“谢谢你!从沼泽里救出我,温柔而温暖!”
陆温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轻轻握了握空着的手掌。
女孩低着头,认真地听着,时而点点头,时而微微一笑。
女孩从头到尾没有问过陆温是否不适,没有牵起陆温的手,没有意图带领陆温去任何地方,就是静静地聆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一夜好梦。
闹钟响的时候是五点半。
陆温坐起身,握了握手掌,没想到做个梦还联系起来了。梦里那个女孩恬静,温柔,细致,让陆温觉得心安,就好像真如他昨天所想,她是他的睡梦精灵。
或许人们大都如此,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一个美好的梦境,从而有一个美好的预兆,或许是因为一夜之间并无一个噩梦,陆温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换好衣服,洗漱,随便扒了几口粥,拿了一张葱花饼,背上书包,出了门。
路上。
“下次见面,要问她‘兔子和长颈鹿为什么会成为朋友?’。”陆温暗暗想,虽然不知他的睡梦精灵下次何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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