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绑架

克里斯托弗与海来沿着公路前进。

本杰明穿越马路，在对向的人行道跟踪，莱莎则顺着克里斯托弗与海来所走的路线前进，只是拉开较长的距离。

由于没有其他同伴可以交接，对方很可能早就识破有小马跟踪了。但克里斯托弗应该事前便预料到警方会派小马跟踪才对，既然如此，或许被识破反而能发挥牵制作用。

克里斯托弗迈着步子说道：“当年，还没有智能手机的时候，这个世界还不算糟。

海来：“你的意思是，智能手机让世界变糟了？”

克里斯托弗：“NONONO，海来小姐，我的意思是，在智能手机普及的当下时代，小马们都陷入了信息海洋中，各种在过去不会出现的现象出现了。”

海来：“网暴？”

克里斯托弗：“没错，这是其中的一种。”

克里斯托弗在红绿灯变绿时横穿马路，走到对向人行步道。海来跟在后面，眼角一瞬间瞥见远远跟在后方的本杰明，这条路上几乎没有遮蔽物，根本无处躲藏。

沿着道路可看见游乐园“方特太空世界”的狭长园区及另一头的宽广河流。两人顺着分隔人行道与游乐园的铁网前进，右手边的景色一片安祥恬适。

天气晴朗的星期日，游乐园里到处是携家带眷的游客，摩天轮、旋转木马、儿童飞车、旋转秋千。低年龄层取向的游乐设施让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父母们忙着用手机相机拍摄，孩子们挥手响应。

“实际上，我来找您也是为了工作。”

“喔？什么工作？”

“跟你有关的工作。”

克里斯托弗突然停下脚步。

“你看看那边儿。”

克里斯托弗指向低矮白色铁网另一头的游乐园。那里有座圆筒状的小型商店，粉红色为底色，上头涂满各种幻想风格的荧光色，那玩意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海来满心狐疑时，克里斯托弗又说：“屋顶上有根小旗子，看见了吗？”

海来：“那又怎么样？”

小型商店的屋顶上确实有根红色的小旗子。

克里斯托弗将指着小旗子的手指，缓缓举过头顶。

一瞬间，旗杆断成了两截，旗子落在了屋顶上面。

有狙击手。

海来反射性地转向后方。

马路对面是一栋栋摩天大楼。

除了综合商城“大云广场”各栋建筑，还有酒店，根本无法找出开枪地点。

“是的，我事先安排狙击手。”

克里斯托弗露出柔和中带着狡诈的微笑。

“海来小姐，我的任务就是绑架你。”

“绑架我？”

这个答案完全不在海来的意料中。

“罗曼那丫头非说要见你，因为她十分怀疑是你杀了她妹妹，然而她又不肯露面，所以我只能把你强行带到组织里。”

她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镇定道：“靠狙击手来牵制我的行动，风险实在太大了，如果我全力逃走，你们要如何应付？我很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胆行动，就算不逃走，也可以抓你当盾牌。”

“攻击目标多得是，不见得挑你下手。”

克里斯托弗放眼游乐园，表情宛如喜爱孩童的慈祥老爷爷。

“你这个混帐东西。”

海来咒骂一声。

两人站在人行道中央不再前进，往来行人面带愠色，穿过两人之间。

“不仅是小孩子，还有照顾小孩子的双亲、路上行人，或是等红绿灯的司机。以你现在的身份立场，应该要避免可能引发随机狙击犯罪的举动，不是吗？”

不论园区内外，都没有人察觉到商店屋顶的小旗子被射断了。

恐怕本杰明与莱莎也没有发现。

由于园区狭长，各种游乐设施形成死角，挡住两人视线。

克里斯托弗：“你靠抓人吃饭，我靠犯罪糊口。在我这里，没有【不能波及一般民众】这种虚伪的话。相反的，只要想办法把一般民众卷进来，往往可以设计出从前当军人时想也没想过的变通战术。”

海来：“这样的变通战术，只有你这样的恐怖分子才想的出。”

克里斯托弗：“听你这么说，是我的荣幸。”

耀眼阳光中，传来阵阵孩子们的欢笑、活泼的音乐、游乐设施的运转以及往来行人的脚步与交谈声。

克里斯托弗：“你没有办法判断狙击手的位置及人数，你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没有我的指令，狙击手会一直维持狙击状态，绝不会撤退。”

海来：“…………”

克里斯托弗：“对了，酒店里的那个男人，以及电梯口边上的女人都是你的同事吧？”

克里斯托弗的双眸完全看不见慈和之色，彻底流露出老狐狸的本性。

“海来小姐，现在请你跟着我一起走，只要你做出任何可疑举动，狙击手就会对准某个人开枪。”

本杰明从远处望见两人重新开始走动，心里松了口气。

如果他们一直停着不动，自己就必须从他们两人的身旁通过。

问题是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他们要走到哪里？

为什么克里斯托弗曾举起手，做出类似打暗号的动作？这些恐怕都是不祥的预兆。

克里斯托弗与海来走到灯号处，横越马路，自大云广场侧的人行步道往回走。不一会，与隔着的马路的本杰明交错而过。

莱莎见两人迎面而来，急忙弯进大云广场一楼商店街。她快步往商店街的深处前进，此时手机响起，原来是本杰明的来电。

“克里斯托弗和海来往少年美术馆的方向前进，不太对劲。”

“收到。”

莱莎挂断通话，手机放进上衣左口袋里。

她疾速往前跑，途中撞倒几名逛街的游客，但莱莎脚下没有丝毫地停留，背后传来尖叫声与斥骂声，她全当成了耳旁风。

莱莎抵达街道尽头后，来到大云商圈，往左转便看到闪闪发亮的银色弯曲线条组成的巨大摆饰。

再往前走，就是格尔木商圈了。

莱莎放慢速度，转而向右，本杰明就在前方。两人会合后继续前进。

海来与克里斯托弗沿着狭长的美术广场公园右侧道路前进，莱莎与本杰明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照理说，克里斯托弗不可能没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踪，但他毫不在意，与海来像个老朋友一样的闲聊漫步。

蓦然，两人身影消失。

他们钻进了建筑工地的栅栏缝隙。

莱莎与本杰明同时狂奔起来，穿过栅栏与防尘网，冲进工地。

前方是正在施工中的宽广大厅，后面有一座施工电梯缓缓上升。

莱莎与本杰明快速奔过去，从钢架的缝隙间抬头往上看，勉强能够看到电梯内的海来与克里斯托弗。

电梯停在了四楼。

本杰明立即按下按钮，让电梯回到一楼，同样搭着电梯前往四楼。

克里斯托弗的目的似乎是甩开两人跟踪。

电梯抵达四楼。

渠道往两个方向延伸，因隔板墙而无法看清整个楼层全貌。

两人对视了一眼，莱莎向右方跑去，本杰明奔向左方。

渠道左弯右拐，整个楼层阴暗宽广。

莱莎绕过搁置在地上的建筑材料及工具，不断朝着深处前进。

由于今天是星期日，施工现场既没有工人也没有警卫。强风灌入防尘网的缝隙，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在这座由钢骨形成的巨大建筑穿梭回荡。

羊肠小道。

莱莎跃过挡在路上的水泥袋，加快脚下速度。途中遇上不少岔路。

莱莎仔细聆听前方两人的细微声息，一瞬间决定方向，脚步没丝毫停留。

虽然绝大部分仰赖直觉，却没有半点迟疑。

来到尽头，又出现另一座施工电梯。

周围没地板，只有铺设地面的网状铁板。

上下楼层的钢骨结构一清二楚。

电梯停在一楼。

莱莎按了按钮，却毫无反应。

电源被切断了。

楼下传来走动以及说话声。

莱莎奔向铁板边缘，上半身探出去往下望。在隔板与钢骨之间的缝隙里，勉强能看到一辆灰色的车体。

海来与克里斯托弗就站在车旁。

克里斯托弗打开后座车门，将海来推了进去。

接着克里斯托弗也上了车，下一瞬间，车子猛然往前方疾驰。

莱莎的位置看不见车子踪影了。

她迅速起身，面对车子驶离的方向。

地上没有地板，此处到外壁的防尘网之间只排列数根钢骨，每根钢骨距离约两米。

莱莎毫不犹豫地朝脚下的铁板奋力一踢，跳到了第一根钢骨上，接着毫不停留地往第二根钢骨上跳。

突然间，莱莎的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去了，但她硬是在钢骨上再次踢出一脚，跳往下一根钢骨。

距离差了一点，她的右手勉强勾到钢骨边缘。莱莎用手臂的力量翻上钢骨，蓄势一跳，又跳上下一根钢骨。

抵达最外侧钢骨后，莱莎抽出平时藏在皮革外套袖口的小刀，割开防尘网，上半身探出网，迅速张望左右。

找到了。

灰色的汽车正往左方驶离，车体越来越小。

莱莎迅速取出手机，镜头拉到最近，拍下了一张照片。

下一秒，车子消失在远处。

莱莎站在钢骨上，拨了林中信的手机号码，按下通话键。

霜星：“我是霜星。”

莱莎：“部长，海来被掳走了。”

此时霜星正在技术部的机库里，亲自向技术部询问龙武甲的检修状况。

莱莎：“地点在少年美术馆附近的一处工地，对方驾驶的是一辆灰色轿车，车种不明，车牌号码也无法辨识，往西北方向逃走，我现在传送照片过去。”

霜星：“我立刻向洛基尔萨警察局申请紧急出动，你跟本杰明先回本部。”

果然是只老狐狸。

自己下令属下别跟对方撕破脸，没想到对方竟干出这等大事。

东方拂晓等技术部人员都面色凝重。

光从队长讲电话时的神态，以及对话内容的只言片语便足以推测案情发展并不寻常。

海来被推入车子后座，立刻迅速环视车内。肤色微黑的矮个子小马开车，看起来有西班牙裔的血统，副驾驶座上坐着身材高大的白马。两人都穿黑色皮夹克，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跟克里斯托弗一样染指犯罪的地球防卫军成员。

克里斯托弗从左侧进入车内，在海来的身上掏摸一阵，取走藏在外套内的92式手枪。

克里斯托弗将手枪交给副驾驶座的高大白马，接着夺走海来的手机。

“似乎不是伪装成手机造型的TACCS（战术指挥控制系统），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处理掉为好。”

克里斯托弗拆掉手机电池，把手机交给高大的白马，对方用手枪握柄底部敲碎手机。

“那是刚买的新手机。”海来道。

副驾驶座的高大白马瞪了他一眼。

车子左转。

克里斯托弗将藏在包里的电击棒抵在海来的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相隔遥远的技术部的机库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霜星及所有技术部人员皆惊愕地回头。

警报来源是前方舱门盖开起，正在进行维修的龙武甲1号机。

不，严格来说警报声并非来自1号机，而来自周围的维修仪器之一。

“是生理监控装置的警报声。”

拂晓奔向监控装置，看向仪表板，这就像是指挥车辆上配备的监控系统。

龙武甲体内的中枢系统【龙骨】，藉由与龙须进行量子结合，才能对机体进行控制。

机体内配备着监控驾驶者生理状况的装置。

“海来的生理状况极度恶化，陷入昏厥了！”

根据霜星的指示，指挥中心设置在技术部的机库研究室。

理由是这里能及时观察到海来的生理状况，东方拂晓专门负责仪器操作。

屏幕上显示，海来依然处于意识不明的状态。

成员们迅速将作业用桌子整理出大片空间，摆上须用到的电话及电脑，转眼间研究室就成了指挥中心。藉由莱莎传回来的照片，技术部研究后判断，歹徒所使用的车辆型号为马自达6。

但时间过于仓促，加上照片用手机匆忙拍摄，暂时难以分析其他线索。

身穿白袍的技术部部长卡佩文正用最新的图像重现技术解读车牌号码，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何世正与尚进接到联络后也赶到了技术部。

事态发展的恶劣情况，让两人都神色慌张。

尚进道：“堂堂的警察竟然被绑架，到底在搞什么？”

何世正：“尚进，你冷静点儿。”

何世正如此安抚同事，但自己也有些激动。

“这恐怕并不单纯，根据莱莎与本杰明的回报来看......”

“那种人能信任吗？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那种老油条！？”

何世正：“我们根本没想到罪犯会在那种情况下掳走海来，对方一定事先安排了让我们难以提防的陷阱。”

“对方没事设个陷阱把海来掳走做什么？”

尚进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顿时脸色苍白，一旁的高明也神色大变。

龙武甲。

海来是龙武甲的驾驶者，她的脊髓里，植入了与龙武甲1号机的龙骨成对的龙须。

“不，这不可能。”尚进摇头道。

“龙武甲的系统是最高机密，克里斯托弗不可能知道海来的体内有龙须。”

何世正道：“不，尚进，或许克里斯托弗不知道龙须的事，但海来是龙武甲的驾驶员，光这一点就构成绑架她的动机。”

“驾驶员的身份及姓名不也是机密吗？”

“早就不是机密了，女王陛下早就公开了。”

尚进：“会不会是海来的个人恩怨？”

何世正：“个人恩怨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又是在这样的节骨眼，我认为与之前的挟持案件有牵连才是合理推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霜星冷静开口道：“不管是掳人目的，或是与前案的关联性，如今我们手上没有帮助推测的线索。但海来现在是正式警员，克里斯托弗绑架她，我们心里应该明白这件事儿非同小可，他计划这次的绑架案时，应该将风险纳入考察了。”

“这意思是，他的背后可能有强力靠山？”

何世正忍不住反问，霜星前一句话才说没有线索帮助推测，何世正后一句话就作出大胆的推测。

两人神情凝重，各自咽口唾液。

队长认为绑架海来的人，与之前的地铁挟持案是同一伙的。

地球防卫军。

霜星不再回答，转身背对两人。

“目前只有一点肯定，如果不快点儿将海来救出来，她可能性命不保。”

莱莎骑着事先放在方特太空世界旁边的H2白色涂装摩托车。

她不搭本杰明的比亚迪·唐，而是选择摩托车，因为这样会让她好受一些。

全身承受着风压，熊熊怒火不断窜升。

除了眼睁睁目睹同伴被掳走的自责，随着摩托车不断奔驰，内心又涌现另一种怒意。

对犯罪行为及自己无能为力的憎恨。

莱莎忍不住用头盔里内藏的通信耳麦拨出一通电话，耳麦早与手机进行无线配对，而且设定成自动拨出最后一次通信的号码。

霜星立即接了电话。

虽然莱莎正骑着摩托车，但摩托车采用了最新的核能源技术，没有噪音，因此电话另一边传来的话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莱莎：“我现在正在往回赶，但是我还想在这附近绕一阵子。”

霜星：“好。”

双手的手臂似乎被粗大手腕扣住，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拖着走，脚尖在地面磨擦，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这次会被带往何方？意识只清醒了一半，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在这里？意识似乎又逐渐远去，心里焦急地拼命挣扎，使尽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管风琴。

难道自己看见了天堂的入口？

“这家伙好像醒了。”

“真麻烦，再让他睡一下。”

“这次将电压调高一些如何？”

“不必电击棒，这个就够了。”

如铅块一般沉重的拳头打在海来的脸上。

海来再度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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