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 5

这位外国人看到戴令曦身着华服，气质也和这群扛大包的格格不入，便停下了动作看着她。

“我听说你手上有一副家父很喜欢的画。”她微笑着说，“是否有空聊一聊？”

“你可以做主？”洋人见她年纪小，有些不信。

戴令曦对着掌柜使了个眼色，他连忙上前。

“这位是戴家家主，自然可以做主。”他的维护让洋人确认她身份不凡。

他立即变了态度，整了整衣服，笑着说：

“小姐，有幸请您喝杯咖啡吗？”

他如此客气，让戴令曦确认他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愿多搭理，但她既然出手相救，事情总要做完。

“先生客气了。我华夏儿女与人相处讲究一个身份地位相齐，先生乃是高攀与我，着实不合规矩。”她看向掌柜，他立即挺直了腰板，“这位是刘掌柜，也能代表我。”

戴令曦这话多有嘲讽之意，大意是：你不配和我谈。这洋人虽中文尚可，但到底是个外国人，对这些文绉绉的话不太了解，只知道她是让他和自己的管家谈。她态度谦和，没有半点不敬，他就以为她是说男女之防，也就欣然接受了。

一日相处，戴令曦知道和大掌柜的沉稳相比，刘掌柜显得有些小心思，但也因此他在此事上特为合适。两人没有事先通气，这洋人又像是见钱眼开，狮子大开口的人，由他出面定能解决妥当。

刘掌柜带着洋人离开，压着男孩的人也跟着走了，戴令曦蹲下与男孩对视。

这男孩长得不错，除了皮肤黝黑，倒是个俊秀少年。只是他的眼神很是坚毅，并不是软弱可欺之人。

靠近些，她才发现他身上有些伤，就连脸上也有伤痕，她叹了口气，拿出手帕想要为他擦伤口。

“小姐，不妥！”青儿出声制止。

男孩也往后倾，似乎要避开。

“多谢小姐。”男孩对她作揖，“但身份有别，多有不妥。”

洋人不懂，他可是听懂她那段话了。即便她不是故意抬高身份，但此话一出，提醒了所有人她是高门大户，与他们这些苦力是两个世界。

知道他的心思，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

“我叫戴令曦，你叫什么？”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此距离，才是适合两人的。

“戴小姐，我叫乔楚生。”他回答道。

“可会些拳脚？”她又问。

“都是打架打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你既然谢我，是否愿意为我做事？”她看着他。

他此时抬头看向她，心中有块石头落了地。

一报还一报，这才是公平。

“当然！楚生愿为小姐出生入死。”他立即表态。

“倒也不必。”

戴令曦将乔楚生带回了福州路。

是夜，她支开了青儿，叫乔楚生单独说话。

“小姐。”因男女之防，他站在门口，与她相距甚远。

“你是否能在这个屋子里给我守着？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戴令曦的话，让他一惊。他抬眸看去，只见她身着一套利落的粗布服，手里还拿着根绳子。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他有些惊慌。

“自是要出门。”她将绳子绑在床架上，“你在这里抄写三字经，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教导你。笔墨纸砚都在书桌上，可会用？”

“不会。”他摇摇头。

戴令曦顿了顿，去书桌那边，招手叫他过去，随后给他演示了磨墨和拿毛笔的姿势，他模仿着，字不怎么样，模样倒是学了七、八分。

“你且练着，我尽量快去快回。”说完，她顺着绳子爬了下去。“楚生！楚生！”她唤了两声，他连忙过去，看到她已安全落地，“收绳子！”他一听连忙把绳子收了，“关窗！”他将窗合上，这才没了声音。

他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坐在书桌前开始提笔写字。

戴令曦匆匆赶往虹口区的天主教堂，一进门她就开始发慌，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父亲与他们的暗号。她左手握拳敲了自己的太阳穴一下，只能找了个位子坐下。

“小女孩，”教堂的神父突然出现，蹲在她的面前，“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的父亲，”她凝视着他，突如其来的勇气，说道：“是戴远山。”

神父愣了愣，然后笑了。

“或者你给他打个电话？”

“他被暗杀了。”她又一次说。

“孩子！”他按住了她，“不要再说了！”语气颇为严肃。

“就在他来上海的那天。”她却继续说道，“我希望您如果知道，就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被谁杀了的！”

神父起身，背对着戴令曦，良久才开了口：

“我们对此，都很惋惜。”

他带着戴令曦去了教堂后面的一个房间，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关上了门。

“所以，我的父亲与北洋政府有关？还是革命党？”戴令曦问。

“正因为他都没有参加。”神父有些感慨：“我找你的父亲，是因为我们共同的朋友提供的暗杀名单，上面出现了他的名字。我原想可以安排你们去国外避祸，未料到……”

“为什么？”戴令曦无法理解，“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不参与政治，为什么还要杀他？”

“孩子。”神父摸摸她的头，“有些事，并不是不想参与就能不参与的。”他从书架上拿一本书递给她，“你父亲说，万一他出事，就把这个交给你。”

乔楚生在家心急如焚，一开始他还能好好练字，后来一小时过去了，戴令曦还没回来，他就开始胡乱下笔。

现在都快两个小时了，他没心思写字，只能在窗边踱步。

“楚生，楚生……”

他现在高度紧张，一听到楼下声音立即开窗，看到是戴令曦，这才松了口气，把绳子扔了下去。

戴令曦身手不错，楼层也不算高，三下五除二就回到了房间。她走到书桌边看了看他写的字，微皱眉头。

“我写着急了……”他想要解释。

“楚生哥哥，我能同你聊聊吗？”戴令曦问。

“当然。”他连忙点头。

“今日之事，我们已两清。”她微笑着说，“接下来我说的，你可以拒绝我，但绝不能说出去。”他点点头，“我想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用来做什么？”乔楚生问。

她抿了抿唇，来回走了几次，才说：

“营造我还在国内的假象。”

“你要出国？”他又问。

“但不是现在。”她叹了口气，“我会好好培养她，让她学会我的处事方法，在我离开的两到三年内，演好我。”

他想了想，看向她。

“你应是知道，我才刚到上海，人脉不广，识人之能也不足。”乔楚生并没有一口应下。

“我知道。”她点点头，“但此事我不能动戴家的人，我没有别的办法。”

“给我些时间。”他略做思索，“一年内，我会给你找到你需要的人。”

“多谢！”她表示感谢，随即说道：“你需要什么酬劳？给你一个戴家在上海的铺子如何？”

“不用。”他摇摇头，“你说过，不能用戴家的人，所以我不会和戴家有所交集。”乔楚生非常聪明，“小姐今日已帮我很多。”

“码头的事，你已回报我了。”

“不，不止。”乔楚生笑着说，“戴小姐你，清楚的让我知道，身份的重要性。”他对她鞠了一躬，“我乔楚生即已做出承诺，这辈子也不会违背，但若有一日我往上爬时，触及小姐的利益，也请您多担待些。楚生，绝不愿意与小姐为敌，除非身不由己。”

“无妨。”她说，“你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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