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又是医院，又是冲鼻子的消毒水味儿，白花花的天花板依旧晃得炸眼睛痛。点滴瓶不痛不痒地滴液，炸稍稍抽动手指，感觉很奇怪。他的眼睛向下转，最后稍稍牵动脖子低了低头。左手手背上贴着几条胶布，药液太凉，他的左手已经被冻得发麻，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处在寒冷之中；右手的食指上夹着血氧饱和度探头，他整个人也套在蓝白条之中，活脱脱的病号。

房间里没人进来，只有窗外偶尔略过一两声鸟叫；炸懒得叫人，他尝试着转了转腰，立刻被一股尖锐的疼痛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低低骂了一句。其实炸在人前总是一幅彬彬有礼的样子，在他家里讲脏话会挨罚，不过现在他是一个人呆着。

门突然被推开了，不过来人的动作很轻，显然是来探病的。客人留着长发，在脑后规规矩矩地梳成马尾。炸记得他叫卷，上次被啃打伤的时候，他照顾了自己很久，还是飒的OMEGA。

炸的脸色白的吓人，再加上他是初醒，医生很快给他做了些常规检查。他伤势不算重，右脸软组织挫伤，现在敷着药，还有轻度的肺挫伤，这也是他随意一动就会引发疼痛的原因。卷坐在一边静静听着，他身上渗出淡淡的百合香，几缕头发搭在肩上，眸子垂向地面。

“上次见你就是在医院。”医生走后，卷朝炸露出一个笑。

“这次可比上次严重多了。”炸试图把右胳膊垫到脑袋下方，可惜牵动肺部，他的只好作罢，他扭头看向卷，那人咬着下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炸叹了口气，“告诉我吧，我受得了。”

“十宇呢？”炸问道，他听见自己的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卷的手心里冒出汗来，他搓弄了几下手指，最终打开了AI的电子投屏。照片是在ICU门口照的，狭小的一方玻璃中，隐约可以看出十宇的轮廓，他的脸被氧气罩牢牢扣住，身体也被白棉被覆盖着，一些管子和线从棉被下伸出来，各种屏幕和数据闪烁着荧光。炸在大学学的是医，他看到几组参数其实已经稳定下来，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在住ICU，但是他状况已经基本稳定。”卷着急解释着什么，随后又觉得不大合适，悻悻地闭了嘴。炸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都像是放空了一样。卷时不时瞥他几眼，终于打算张嘴时，被炸一句话塞了回去。

“为什么会爆炸？”炸把头转过去。

……

当仓库爆炸的时候，飒和另一位狙击手站在马路对面的山上，借助灌木隐藏自己。

在车上的时，十宇就意识到自己的车子连入网络，不管是定位还是通话，一定已经被魔监听；但魔绝对想不到，军方为了防泄密，另外开设了独立的网络系统，路上的时间足够十宇搬来援兵。

“这和爆炸有什么关系？”炸歪了歪头，他看着卷揉搓手指，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同时他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组织语言。

“飒查了仓库，地皮是魔的，但仓库是主唱注册的。”卷说，飒已经提醒过他，尽量少提魔和主唱不能见人的勾当，但显然，就炸刨根问底的意思，他算是避不开。

炸轻轻笑了，他已经知道魔和主唱的算盘。但即使小小一个笑也扯得他肺部疼痛，他只好轻轻哼一声，示意卷继续说。

主唱的仓库注册的作用是储存天然气，而能源本就是严格管控的行业，所以飒可以查到天然气罐只有三罐；而主唱的仓库在正中有一道隔板高墙，一边放着天然气罐，另一边则是空仓库。如果直接狙击魔，那飒和另一位狙击手根本没有时间打死所有的保镖，而十宇和炸也大概率会受到致命的伤害，所以飒才决定铤而走险，一个人阻止魔伤害人质，另一个人打爆仓库另一侧的天然气罐引发爆炸，这不仅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为炸和十宇尽可能多的提供时间，又可以造成群体伤害，敌人少一个是一个。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主唱谎报了天然气罐的储存量，仓库另一边的天然气罐堆得满满当当，这是直到爆炸的火光越窜越高时他们才意识到的，但紧接着不结实的铁皮仓库就轰然倒塌。

“一块钢板砸到了上校身上，好在没有伤到头，他有两根肋骨被砸成了骨裂，大腿枪伤的位置失血很严重，幸亏搜救的及时。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钢板砸到他之后，替他当了大部分爆炸的火焰，所以他只有左臂和后背的地方有一些烫伤，不像有几个人，大面积的烧伤。”

“但医生说十上校的挤压伤挺严重的，你也知道，挤压……”

炸瞪了他一眼，卷滞了滞，瘪了瘪嘴。他替炸削起苹果来，房间里只剩下簌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卷突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凑到炸耳朵边上。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十宇……”

“卷。”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略显尴尬地同炸致意，炸只能扯扯嘴角回应他。卷自知失言，只好乖乖闭上嘴。飒和炸对上眼神，虽说炸没说什么，但飒多少有些畏他，毕竟天然气是被他打爆的。飒的身后还有一名护工，军方花钱请他好好照料炸。

“我想现在，您的工作也可以暂告一段落，最近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休息一阵吧。”飒冲他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炸由衷地希望官方问候可以少一些，这样他就不必牵动嘴角，尴尬地回应这些半生不熟的人。

“您尽管休息，这段时间警方和军方会查清楚事情的始末。”飒对卷做了个手势，卷起身挪到飒身后，“这期间我们可能有取证的需要，还希望您配合。”

卷在飒背后用口型跟炸讲再见，随后便被飒拽出了房间。

炸自飒进门之后，就未发一言，二人自顾自离开之后，他终于松懈下来，身体渐渐放松，仿佛被轻轻抛入床里一样。

为自己提供情报的是主唱，和魔联手的也是主唱，想来也是，家族之中唯一主要经营网络产业的就是主唱，既然魔能获得监听十宇的渠道，那就一定和主唱脱不开联系。炸试图翻身，但肺腔的疼痛再一次阻止了他，他只好作罢。

护工沉默地替他接了杯水，他看上去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得到炸的应允后，护工打开了窗户，白色的床帘在风的作用下胡乱作响，上下翻飞，护工显然没想到窗外挂着大风，他看了炸一眼，但他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什么都没说。

……

飒没问卷说了多少，反正炸总归是要面对事实的。主唱被带到警局的时候还特地换了正装，还是一脸轻松，看不出来是装的还是真轻松。他替卷系上安全带，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响了起来，AI闪烁红光的铃声在狭小的显得分外刺耳。飒没开投屏，反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联系人。卷盯着他的脸看，直到他把眼抬起来，目光直愣愣地撞在一起，卷难得见到他慌乱地样子，微微歪了歪头，问他怎么了。

“没事，我出去接个电话。”飒笑得有些僵硬。

“我不能听吗？”卷冲他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和两个浅浅的酒窝，但飒为难的样子让他不自觉收起了笑，往另一侧移了移屁股。

军部专门的网路给飒打的电话，他能想象到对话的内容，无非就是昨天哪一区的队伍又被偷袭了，今天几艘中小型舰船又被击毁了。但这几天的战况实在不容乐观，前一年半由于火星和地球之间距离渐渐拉远，战场已经安静了许久，两方都按兵不动；但这段时间，随着天体运动，两个星球再次接近，直接的火力摩擦会增多是正常的，但火星在近一星期的进攻效率突然高了太多，抓住每一个队型调动的空档或部署上的瑕疵，最近更是利用高速高敏的小型舰艇，在地球军方的边缘组织了一次有效进攻，顺势之下，几乎把舰队撕出了一个口子。

“喂。”飒接起电话。

“中校，亚洲三区舰队的大部分武装今天都被火星方毁了。”

飒愣了愣，让对面的人接着说。“因为火星最近来犯频繁，所以舰队近期一直出于战备状态，武器也都时刻裸露在舰体外，大中型舰艇的传统武器都被打掉，小型舰艇在和火星方周旋的期间也损失了大半。”

“他们派出的都是小型高速高敏的游击舰，直击武器系统，目的性很明确，对我方的了解也很充足，基本不浪费燃料与子弹。”对面的人说，现在已经在加紧抢修。

突然的进攻提效，极强的目的性，不浪费资源。

就像是提前拿到地球方部署一样。

飒挂了电话，抬头望着天，只可惜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空洞的蓝。他回头看向车里，卷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tbc

华晨宇hcy148：星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