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折叠城市配合上运河，火星的航运、恒温系统和城市规划将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规则性，其发展潜力无法估量。

“折叠城市的关键在于精密的齿轮和巨型轮轴，还有运河计划的水源问题。”须须的脸上挂起兴致勃勃的表情，手指不停地在书脊上滑来滑去。“这两个问题你怎么解决？”

“火星的技术已经可以支持齿轮和轮轴的精密程度，而水源，这是秘密。”壳翻开《孤独深处》，从纸页间取出一支木质书签，书签上雕着一把小提琴。

有关运河计划，地球只知道个模糊框架；而有关竹林计划，地球方甚至没有拿到任何消息。在明处，两方政权势均力敌，战争局势也僵持不下，但在暗中，火星却悄悄涌动着暗流。从壳的话中，须须猜想火星已经度过了高强度技术研发阶段，往坏处想，大型的高精密度齿轮和轮轴可能已经被火星的科研团队彻底解决。

如何拿到详细的情报，加之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都是难题。须须目前唯一的头绪就在于壳的工作室。

早在他刚来到壳身边时，老管家就警告过他壳的工作室不可以靠近。

“小管家？”

须须猛地抬起头，壳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眼神看得须须心里发毛。“你也不看书，却很入神。”壳说

“是在想什么？”壳歪了歪头，冲他笑了笑。

“我在想，运河开凿好，水都放进去之后，怎么让水保持流动？”须须学着他的样子也如孩童般相望，壳愣了愣，随即笑笑表示不能说。

嘴还挺严。须须瘪了瘪嘴，手上翻开书，第一章的标题叫做《鼻子》，但他无心读下去，只想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溜进壳的工作室。

“对了，十一点半的时候记得准备午饭。”壳的目光未移离书本，“我的厨房没有装AI，得麻烦你做一下饭。”

须须怔了怔，想把事情推给佣人，却想起壳已经把佣人遣回家休月假去了。

他只能如实告诉壳，他压根不会做饭。

“连锅铲都没拿过？”壳哑然失笑，须须尴尬地点点头。

最后还是壳下厨。

须须静静地趴在餐桌上看着厨房里的壳，案板上的菜和肉被各自分开，壳把油倒进锅里，一抬眼，正撞上须须馋猫似睁大的眼睛，壳垂眼笑了笑，紧接着把肉下进了锅。

“对了，我上楼拿一下水杯。”须须指了指上楼的楼梯，而壳专注于饭菜并未理会他。

壳的卧室在二楼，工作室则在他卧室的隔壁。须须驻足在两个房间的门口环视四周，发现了两个摄像头，以及墙上跳动的AI也显示正在运行AI屏幕监控的程序。卧室与工作室的门锁都是AI控制，虽说有钥匙孔，但是在AI电源正常的情况下钥匙孔总处于关闭状态。

不能耽误太长时间，须须很快上了三楼，但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进了房间，他立刻关掉房间里的AI滑进床下。一块地板早已被他挖空，而现在空地板下面则别有洞天。须须从里面掏出一支装满压缩气体的小型储存罐，而自己则吞下一粒药丸。

壳的手艺似乎在须须意料之外，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须须的吃得正香，这也是壳第一次与别人分享自己做的米酒，毕竟火星最大的技术领袖与别人分享地球特色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我在地球的时候，住在亚洲三区，我家附近特产就是米酒。”须须喝下一口，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壳没忍住笑出了来，被须须嗔怪着瞪了一眼。“你是我的管家，要我给你做饭还瞪我，你不觉得有点过分？”

须须瞥了眼壳，那人的眼睛还弯弯，他轻轻嗤笑，“饭我也敢做，你敢吃吗？”

两个人的饭量都不算小，一大桌子饭差点就不够吃。刷碗的活总算顺理成章地推给了须须，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微微能听见厨房传来的水声。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米酒的味道还萦绕在壳的口腔。

须须也喝了米酒，吃了和自己一样的饭菜。

他的嘴里，是不是和自己口中的味道一样？

想法有点龌龊，壳晃了晃脑袋，酒足饭饱思淫欲不是没有道理。他笑自己摆脱不了人类的本性，费力地抬起眼皮，须须的身影还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毛玻璃窗中摇曳如烛火，透过阴暗的房间里渗出的微光，勉强能看出来厨房里的人拥有极好的身形。

有些想法，在龌龊的同时，还轻而易举。

只是时机不是现在，酒足饭饱的人除了思美人，还会思床。

头重的离谱，壳觉得有些奇怪，饭菜出自他的手，须须绝不会有下药的机会，但自己平时从没有午睡的习惯，今天困的实在离谱。

须须从厨房出来时，壳正卧在沙发里。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了推他，那人毫无反应。于是须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并非出于好心，而是忌惮墙上的监控。

须须回到了房间，AI仍处于休眠状态。他从地板下的储物格中拿出一个硬盘插入墙体上的接口中，硬盘的运行灯不一会儿就由黄变绿，须须打开门点了点屋外的墙，所有的AI和监控都进入了休眠状态。他把放在通风口的压缩气罐拿下来，新风系统半个小时就可以把房间里的空气换一遍，失去药效之后，壳有至少半小时睡眠时间，所以一个小时之内，须须很安全。

第一件事就是把壳的十个指纹全部采集下来，须须上下摸索一番后，发现壳的身上没有什么钥匙，也没有硬盘和芯片一类的东西。他不能在壳身上耽误时间，只得来到了他的工作室门口。

――指纹正确。

通过了？须须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们，工作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墙体上的一个指纹识别框闪着蓝莹莹的光。

门口的指纹识别自带提示要求输入右手大拇指指纹，但是眼前类似灯的开关的东西没有任何提示。

须须依旧输入了大拇指指纹，墙体发出了一些刺耳的声音和齿轮声。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房间也没有亮起。须须愣了愣，想起这栋房子里所有连接中央系统的AI都进入了休眠状态，才舒了口气。

须须又试了几个指纹，最后发现系统设定的是左手无名指。

房间终于亮起来，各式各样的数据和电子屏被投在空中或在墙体上跳动，须须观察了下墙体，发现上面不易察觉的缝隙很多，内部很可能藏有武器。要不是休眠了AI，他现在可能已经被射成筛子。

他还有40分钟。

须须开始一屏一屏地翻看工作室里的内容，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所有的内容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软件开发，他翻了半个小时，最后只剩下一个加密文件夹。一目给须须的功能性硬盘很多，其中就有一个解密器。

时间是个问题，须须从二楼的楼梯上望了一眼壳，他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所以他决定试一试。从身体开始轻微活动到完全清醒之间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测试的多数吸入者会在这十分钟间做一个体量很大的梦。须须把硬盘载入工作室的AI，自己则靠在楼梯口盯着壳，当壳的右手食指开始抽动时，AI也同时发出提醒音，文件夹已打开。须须冲回工作室，被锁住的文件夹里有一份火星星舰的对峙备战状态的部署图。

壳醒来时身上盖着须须的管家西装，上面还沾着小雏菊的香味，与他的梦境相当契合。

他望着天花板冷静自己，尝试把注意力从一片雏菊花田和须须的隐没在其中的身体上移开，最终成功了，因为梦里的主角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头发睡得有些凌乱，本来整齐的短发中呲出几根炸毛，一副毫无自觉的漂亮面孔和雏菊的香气。

只是有点太香了。壳望向他的身影，忽然想起什么，他点开AI的日历，红色的星标昭示着一个日期。

“你什么癖好？喜欢睡沙发？”须须径直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壳望着他的脸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难以把眼前轻描淡写和他说话的须须和梦里赤裸着身体躺在花田里的人联系在一起。他抬起头，须须还在对“睡沙发的危害”

“你发情期是什么时候？”他直接打断了须须的话，须须怔了怔，脸唰地浮起一层羞赧，“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但是，你要和我单独呆在同一个房子里两个月，周期必须要管理好。”

须须脸上的红晕没有下去反而染上了耳朵尖，他咬了咬下嘴唇，小声嘟哝着发情期在半个月后，壳坚持要他说具体日期，最后他忸忸怩怩地告诉壳，是每月4日，壳在AI的日历上做出一个标记。

“以后在这两个日期的前一天，AI在中午1点半都会提醒我检查药。”壳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须须，“明天是我的易感期，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提醒，所以我睡过头了。”

须须的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好在壳没有怀疑到他身上，还在向他解释，他平日里没有午睡的习惯，今天纯属是意外，以及他的别墅离市区太过遥远，最近的药店就算低空飞行也有3个小时车程，而绝大多数药店都会在下午六点关门。

须须看了眼时间，现在是2点45分。

“别墅在森林里，为了维护人造树林和生物的稳定性，林区禁止低空飞行，只能走陆路。”

“所以我要做什么？”须须小心翼翼地发问。

“你只需要明天离我远一点，然后早上在我起床之前出门帮我买药。对了，午饭自己在外面解决吧。”壳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须须小声应下，随后在壳的示意下转身上了楼。

明天他可以出去，那么刚拿到的情报，就有机会传给地球。

……

十宇拨开炸的头发，仔细观察着他皮肤的状况，最后得出结论，伤口留了个疤，但在头发的遮盖下根本看不出来。现在炸又穿回了他昂贵的西装，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领子。

“东西都拿好了？”炸专注于自己的西装，懒得搭理站在他身边在他头发上作祟的十宇。

十宇回去检查了一遍各种柜子，确认没有东西剩下。外面总有人议论着二人的身份与关系，几乎没有人不认为他们是情侣。十宇有时会回军部，以至于闲言碎语都被炸一个人听进了耳朵。

再加之十宇照顾了他整整两个星期，说他对十宇没有一点感觉，那是天方夜谭。

出色的军官，优秀的商人，病房外的人总把艳羡的目光投进去，他们实在般配。

医院外的空气没有消毒水味，炸深呼吸一口，看似心情愉悦地望着外面交错飞行的车，戳戳旁边的十宇。

“你都三十了，还没个omega？”炸笑得有些轻佻，这抹笑在炸的脸上实在违和极了。十宇只敷衍的笑笑，把脸别了过去。

炸不死心地追问，“那你总不会连个喜欢的omega也没有吧？”

十宇的心脏像是被炸捅了一刀，绒绒红红的烟圈出现在他的脑海。

“没有。”十宇对着炸礼貌地笑笑。

十宇太不擅长说谎。炸在心底开始猜测起“十宇心仪的omega”的身份，翻来覆去十宇身边没有一个omega能配得上他。

炸嘴角压不住地想要上扬，十宇嫌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笑什么，赶紧走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十宇把他的行李塞进后备箱，炸在一旁靠着车门等他，“是暂时歇歇养精蓄锐还是处理下一个？”

“小叔叔一进去，这局就算正式宣战。”炸坐进车，十宇紧随其后，车厢里没有多余的人，驾驶模式是自动，而十宇和炸则并排坐在后座。“但是主动开战的进去了，留下我们三个被动入局不上不下，而我又是把他送进去的人。”

十宇明白他的意思，“那你准备拿谁先下手？”他侧过头，炸正阖着眼靠在座椅背上，光落在他的脸上，窗外城市正在加速，车子离开地的一刹那，炸侧过脸望向十宇，深褐色的眼睛里熠熠闪着琥珀的光辉。

他背后的天空刚刚染上橘色，炸的面容前所未有地生动，十宇的思绪被他勾起的嘴角打断。

这是他第一次透过炸的皮囊和表象看到真正的“他”。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位盟友。”炸笑了笑，看得十宇微微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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