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硝烟

947年4月8日10:23

Mix共和国，伊尔斯格勒

代号：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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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睛，窗棂透进早间的眼光，明亮得刺痛人眼，适应了一会后，麒零慢慢地坐了起来。

A已经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等待多时，见麒零醒来，便把手机揣入衣兜。『醒了？4月8了，你睡了一整天。我还以为你要错过这一天了呢。』

『嗯，醒了…我这是在哪里？』

『血十字在伊尔斯格勒的安全屋，楼下有家拉面店，味道很正宗。』

麒零昏昏沉沉地思索着，良久才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开口问道。

『梦初她…』

『你这朋友，看不出来还挺恐怖，怎么劝都不听，还哭鼻子，昨天硬是进了安戈的时间轴，然后你就又活过来了。』

『那现在她人呢？…』

『把天罚安装进去之后，我们就一起撤了出来，然后她就说了什么＂还有我能做的事＂之类奇奇怪怪的话，之后就消失了。』

『啊………我头疼。』麒零对于发生的事，依然没有很深的实感，有微风从未撕掉封条的窗户吹拂而来。『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绵延的烈火，温度诅咒每一寸大地。汹涌的潮水翻涌上滚烫的堤岸，沿路冲刷沿路焚毁。毫无意义的守护与希冀，在断开亿万斯年的命脉里固执着传承。

他记了起来，绝望随后攥住了他的心灵。

『没有，走得很坚决，在那之前我们的医疗无人机扫描了她的体征……*他妈的，为什么非得是我来说。』A看着几乎瘫倒的麒零，眼神中有一丝不忍，随后撇过头去。

『你说，我听着…』麒零声音沙哑得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字一顿地问道。

『器官衰竭，无移植可能，她手中有一枚元素未解明的护符，在激活后，她的身体状况就瞬间急剧恶化了。』

A低头斟酌了一下用词，又继续说道。

『还有两年可活…如果…我是说如果，硬要用法术维持当前体质的话，只有一年不到。』

似乎有东西，在麒零心中碎裂开来，一件很坚固的东西，碎了一半。伴随着交叉的弓枪，融他化在腥风血雨中，融化在死生之间，融化在他透明的本性中。

他站起身来，转头看见明亮的阳光，他不愿再回到黑暗中，麒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窗户，他满心要一跃而出，他要这光永不消逝。

终于，乏力的双脚猛然一软，仿佛有什么突然击中了他，在窗户前重重地跪了下来，看着A手中的另一只烟灰缸，他呆滞了片刻。

『…雇佣兵里的头号杀手，却连放我去死都做不到？』

A怔了怔，随后起身把心如死灰的麒零拉到窗前，猛然提着他的衣领往外一拽，半个人便被挂在了外面。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街道，人来人往，一如往常，没有人会在意一两个人跳楼，过一会自然有相应部门的人前来清理。

『现在呢？还想不想死？你甘心为了这种理由去死么？』

『放手吧。』他竭力抑制住身体的应激反应，尽量让神情看起来轻松一点，随后握住了A提着他衣领的那只手，战术手套的触感传来一阵冰凉。

『…你在发抖，你不想死，你不知道脑损伤后重生的那个人还是不是自己。』

A轻轻叹了口气，手上一发力，将麒零一把提了上来，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一般。

『​有偏差的时候，就好好睡一觉，别太责怪自己，我知道你也是努力了很久才走到这里。』她说。

见麒零像个脑梗患者似的一动不动，A也蹲了下来，使自己与他平齐。麒零看向女孩，缓了半晌才开口。

『我…在战场上见识过Mix的生产力之后，原以为Fate的惨剧能够归咎于科技的落后…我以为那种事情…』麒零哽咽着。『我以为到了Mix之后，我可以战胜命运，但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在安戈里面…你明白吗？那是神，那是神啊！但它死了，只有另一个我能看见它。就它算是神…也没有赢过这片大地。我也没有救下梦初，能不能再遇到她，都是个问题。』

『…科技水平的提升带来的不一定是生产力提升，还有可能往赛博朋克的路上狂奔。我亲眼见证人化作螺丝钉，各种主义与理论被发明出来，只为了妆点中央指挥塔里那头大象。拥有聪明才智却平白内耗，发明精妙的理论只是为了逃避问题，兜售纯洁而为利益包上虚伪的正义外衣。』A柔声对麒零说着，脸上神情有些黯然。『所以，虽然我是个无血无泪的雇佣兵，但也不是很想活着——大概还是不够冷血吧。』

『…』

『你看。』A撩起轻薄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刀疤。『以前，加入血十字之前，我给自己留下的东西…根本死不掉，失血过多昏过去后，他们…*，会来给我包扎好，然后把我绑起来，我就只好在老虎椅上每天想着怎么去死…』

『可是，一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事物，我就会想多留一会。生活嘛，总是要有一个美好的盼望，别人的盼望是钞票，豪宅，跑车，权力，那我的盼望是自由，又有什么错呢？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麒零哑口无言。

是啊，都是美好的期望。

那，又是什么把所有人扭曲成了这样？

『好了，打起精神来，你也还有能做的事…时间快要到了，去指挥塔找秋名吧，这里离那边不远，穿过H10摩天公寓就能看到，就说是归来让你去的——他也算得上是个好人，我这种烂人没法比。』

『那…你呢？』

『我啊，要把老板委托的任务做完，这个国家的问题，元帅不愿正视，那就让我来一劳永逸地改变它。』

和煦的日光穿过腐烂的摩天大楼，透进安全屋小小的窗棂，洒在她及腰的灰色长发上，刹那间，光辉散落满地。

『我走了，一会记得看看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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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年4月8日11:43

Mix共和国，伊尔斯格勒

代号：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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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起来，行色匆匆的人们突然驻足，抬头观望着什么，X见状也顺着人们的视线抬起头来。

只见高耸入云的中央指挥塔上，一幅巨大的屏幕闪动起来，随后出现了远在伊尔斯格勒新闻发布会的景象。旃高高坐在首席，一道刀疤十分醒目，周围的聚光灯不停闪动，旃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谨代表Mix当局，向所有国民发表讲话，不论出身，不论阵营，不论人种。』

沉稳的声音。

他打开一个芯片盒，将其中的档案芯片插入镶着金边的投影仪，灯光闪动了一瞬，幕布上赫然出现了Mix的所有过往的行动计划。

所有人好奇地看向大屏幕，待看清后，整个城市被一种称之为震撼的情绪攥住了心脏。

『…联合中心医院病毒泄露事件…』

『…地下街档案…』

『…大金融风暴事件…』

『…植入体监控计划…』

『…自由民基因工程密录…』

『…中央福利院器官移植档案…』

………

首相在民众长时间的沉默中缓缓念出每一份记录，极为可怕的气氛一直保持到旃拔出档案芯片后许久。

等X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电话已经响了半分钟，他微微颤抖着拿出手机，贴在耳旁。

『A…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明白了…我很快就做。越土和PC213008已经带队在路上了…不得不说，能想出这个计划的人…简直是他*的恶魔。』

脖颈后的权限投影旋转起来，他与便衣混杂在人群中的所有死神小队特工一齐掏出枪械，向着天空连开十枪。

巨大的枪声震醒整座城市，黑压压的人群终于沸腾起来，所有的理性都被疯狂所掩盖。维持秩序的军警们惊恐地看着瞬间崩坏的一切，然后被疯狂的人群用趁手的家伙撕碎。

远方，高耸的城墙边缘，大口径哨戒炮台居高临下地扫描着沸腾的人海。下方，一辆抹去标识的卡车保持着无线电静默，慢慢开到巨大的城墙下方，被守卫截停。

『停下！立即出示证件，否则…』守卫走到升起的刺钉挡板面前，却等待半晌都没见反应，于是警惕地端着制式步枪走近驾驶舱，眼前空无一人的景象惊呆了他。

『*。』

货箱中藏着的裂变弹瞬间引爆，巨大的声音响彻半个天地，大半个东城墙直接化为铁水，精确控制的爆炸当量没有涉及到太大范围，刚好将方圆半里的城墙夷为平地。

小小的蘑菇云冲天而起，过了一会，恶土中像排成一排的蚂蚁的车队渐渐靠近，血十字的后勤组在赶来的突击分队掩护下，直接碾过碎裂的城墙，颠簸中抖落几把枪械下来。

几辆Mix轻型坦克从废墟中开出，士兵拿起步话机联络炮击。反坦克炮猛然轰炸一辆巨型卡车，随后抵达的大规模炮击将城市边缘的小聚落炸成一片废墟。硝烟散去之时，毫发无伤的机甲从卡车的碎片中爬出，坦克发射的两发脱壳穿甲弹在它的护盾上震起一阵涟漪。

『泰坦机甲？这难道不是安戈的…』

蜂巢型的右侧导弹仓中呼啸着飞出一片制导导弹，火力投射至整个营地，坦克瞬间被击毁，钢铁巨兽的大型机关炮咆哮着轰碎精神崩溃的士兵。

护送车队继续向市中心开去，须臾，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机甲迅速转了个身，能量迅速填充进前置护盾，硬生生与猛然飞来的集束炸弹对撞在一起，炸弹的冲击力将机甲撞了个趔趄，机舱的挡板掉落下来，露出了阿斯塔工业醒目的标志。

『…A3小队，破片榴弹准备，无后坐力炮，发射！』秋名怒吼着用手中的重型狙击枪不停试图穿透密不透风的机舱，呼啸而去的火箭弹被护盾强行偏移了角度，转了一圈又冲进周围的平房里，炸飞一片残骸。

『轰！』

机甲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中终于轰然倒下，天基导弹击中目标所产生的硝烟笼罩着天空，幸存的士兵们举着枪械，交叉掩护着慢慢靠近还在冒烟的机甲。

『啧，空的。』秋名狠狠关上覆盖网格涂层的机舱，他抬起头，望向瞬间布满硝烟的天空。血十字的亚音速战机正在云层之上与Mix的天基平台鏖战，不时有巨大的残片或飞机残骸燃烧着落入城中，并排飞行的重型战略轰炸机已经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端。

『…你们，在城墙残骸前建立防线，尽量拖住血十字后续部队，装甲部队正在路上，第一第二集团军随后会赶来支援，第三第四第五集团军正从外界返…』

秋名的话语突然被打断，作为在场军衔最高的士兵，他理应拥有指挥权。

『枭龙战机…末世轰炸机…元帅呢，元帅这时候在哪？！』眼前头盔破裂的士兵有些情绪失控，紧紧抓住上尉衣领问道。

Mix的制空战机已经起飞，在中央指挥塔上方划出一道长长的直线，巨大的音爆将周围一大片玻璃尽数震碎，露出了战情室的一角。

『抱歉，我不知道。』秋名看着那条被硝烟分割的天际线下，阿斯塔运输机吊挂着十余台相同型号机甲正缓缓往伊尔斯格勒径直飞来。他咽了口口水，随后轻轻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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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年4月8日12:10

Mix共和国，伊尔斯格勒

代号：PC21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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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难的同胞们！看看这是什么？今天，你们的枷锁将被碾入尘土！』

PC213008将卡车打开，队伍后跟着的一大排卡车中不断有全副武装的血十字特工纷纷跳下，将车上堆积如山的武器分发给市民们。

『推翻首相！』

『推翻信息科！』

人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呼声。

他似乎也被这种狂热的氛围所感染，揽起三四把制式步枪，往疯狂的人群中丢去。

『去让那个刀疤杂碎知道，欺骗我们利用我们的代价！』

街道沦为了地狱，人群高呼着口号向满街的商铺胡乱扫射，被误伤的人倒下，留出一片空白，很快又有更多的人踩过前人未断气的身躯，加入这场积怨已久的狂欢。

『目标大礼堂，去争取你们应有的权力！去烧死那些富人，把他们的尸首挂在路灯上，给首相看看我们的力量！』

『杀啊！』

PC213008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大礼堂的方向冲去，才收起极富煽动性的表情，神情落寞地看着一旁许久未开口的X。

『兄弟，我们这么做，真的对吗？』

『我不知道，我们知道的只是…旃故意夸大了Mix所做的脏事，刚好中了A的下怀，市民也跟老板想的一样，都疯了。』X苦笑一声。『但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明明…』

『明明可以永远封存这些档案，时间久了就没人记得。』越土处理掉两个军警，随后背着钢刀走来，腰间的G18在高楼间透出的阳光下闪闪发着银光。

『对，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做的每件事，都必定会留下痕迹，就像旃说的那些，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些内幕，总有他们不得已的地方，却又不可能透露——就连今天的发布会也选择性忽略了这部分。』

PC213008挠了挠头。

『我还是没整明白什么意思。』

越土看向留下来打砸抢的人们，他们真正开枪杀过人后却又会跪下来，全身不停颤抖着，对着地面呕吐起来。

二人看不清他头盔底下的表情。

『Mix是这片大地上成分最复杂的国家，那些不得不做却又肯定会被人所知的事情，堆得太多就必然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起来吞噬掉它，前几个星期边缘城邦的武装暴动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越土打开面罩，让两人能看见他头盔底下的认知强化义体。『我们的雇主绝非善茬，她本意应当是等到一切不可挽回的时候引发战争，但旃看似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动，已经粉碎了这个计划，她只好提前找到血十字，开启这次战争——如果Mix能够挺过去，新的政权在人民眼中将纯洁得像清水。』

『…』

『…』

两人陷入了沉思，他们万万没想到，Mix高层对于局面的判断竟能恐怖到这样的地步，同样的，阿斯塔工业的雇主那未知的动机也让他们感觉到了恐惧。

『那么…旃会怎么样？』

越土摆了摆手，把面罩合上。『他应该就没想过自己要活下来，算是个真男人。』

『A让我们发动这些平民…是为了？』

『Mix当局如果要获得新生，就断不能对这些人开枪，人们的认知中，各科室与首相的身份是独立的，所以…只需要作为替罪羊的旃去死，一切就能结束。』

『脏，手段真他*的脏，这种程度的计划，只有那个元帅能做到吧。』

『难说。』越土看向破碎的城墙，几架武装直升机从头顶飞过，不可回头的战争已经打响。战斗本是佣兵的义务，此刻的他却有了一丝犹豫。『走吧，做戏做全套，我们去大礼堂，然后夺下中央指挥塔，拿到钱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那我们还能去哪…』PC213008问道，他们早已被看作战争的罪恶产物，这个世界的任何国家都不会待见佣兵。

『去Fate，找个人迹罕至的乡下，咱们种种田也能养活自己。要么就Ares，拿钱去建个庄园，有富余的就捐个贵族当…反正不要让我在这待着。』X收起枪，幻想起干完这一票后的生活。

『没有权限的偏见，没有资本的侵蚀，没有剥削压迫…那该是他*的怎样的好地方…』

越土看向天真的PC213008，轻轻叹了口气。『唉…』

『好吧，这些地方你都去过，看你表情我也知道了。』PC21008也叹了口气。

『走吧，目标大礼堂，先拿到红标佣金，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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