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16(杨过郭芙)

襄阳的春天，来得很迟，直到四月才见展其姿。

初春的风，像是一群气宇轩昂，气势腾越的烈马，它们绝没有江南少女的百般柔情，而是愤怒的咆哮，好像要用它无穷的威力扫荡严冬的酷寒。

只吹得那干巴巴的老榆树歪来又倒去，而那嫩嫩的小草直到如今还躲在地下不肯出来。

这是杨过不辞而别后的第六个月，已经有半年了，半年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黄蓉的肚子已经大的不行了，只差一月便可临盆。

这些日子里，郭芙时常趴在她床边，替她按腿，扶她起身，也时常对着她的肚子笑嘻嘻的喊着弟弟妹妹。

孕育生命对于郭芙这个十四岁的女孩来说，是极其神奇的一件事，她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她娘从前说她是从树上摘下来，是骗她玩儿的。

襄阳城最近的情况愈发不好，城河外是虎视眈眈的蒙古人，城门下是乌泱泱的一大群难民，而城门里却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

黄蓉坐在床边，看着为自己揉腿的郭芙，多日来的压力，使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摸了摸她那乖巧的脸庞，微微出神。

芙儿是她和靖哥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最钟爱的孩子，因为她的模样最像自己当年的样子，一样的骄傲矜贵，只不同的是，她当年可以仗着父辈的庇护与天赐的美貌，目下无尘，任意妄为。

可是芙儿却不能，她生的晚，金人、蒙古人，无休止的战乱，她今年不过才十五岁，却是终日陪着她和靖哥哥守在襄阳城里。

襄阳城乱，靖哥哥同武家兄弟带领着丐帮誓死守卫，自己有孕在身，连累的她在这样一个最是恣意潇洒的年纪，只能被迫“困”在这里。连追逐自己幸福都不能。

而不像她和她爹当年那样，红尘作伴，浪迹江湖，何等潇洒快活……

“娘，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热碗粥给你吃呀？”女孩抬起头来，朝着她甜甜的笑了笑。

“娘不饿……”

……

郭芙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见不到杨过了，他与她相隔甚远，一个在南边的终南山古墓里，一个在北国的襄阳城里。

怎会有在相遇的一天呢？

可是她还是又见到他了，那日是郭靖决定放难民进城的那一日，而他们一直担心的开城门后，埋藏在暗处的蒙古军队恐怕会一举进攻，果然进攻了。

郭芙在江湖上虽然武功不算高强，可是在战场上也是能保全的了自己的，只是这时，那些难民中混杂着蒙古人，一时间她也不知是杀好还是不杀好。

双拳难敌四手，她背脊受敌，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天旋地转间，她一回头便看见一阵刀光剑影。

而这时，那刀刃被人挡下了，那人正穿着她从前打算送给他的那一身月牙色的衣衫，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郭芙抬眸看去，他正扭过头来看着她，四目相对。

一双剑眉下还是那对细长的桃花眼，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多情，他朝她伸出一手，朗声喊道：“芙妹，走！”

郭芙呆呆的将手放在他掌中，随后便被他揽在怀中，借着他的力，被安全的带回来城墙上。

郭芙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留下滴眼泪，只是还不等她开始旖旎的说些重逢的感动话，那边的大武却在声嘶力竭的喊道：“师父！”

她一惊，连忙朝着城墙之下看去，那下边马蹄奔腾，两个蒙古千人队疾冲而至，接着西边又有两个千人队驰来，将郭靖围在核心。

她眼见自己父亲陷入如此危机，也还是大声朝着那城墙上的丐帮弟子喊道：“不许放箭，地下还有寻常百姓！”

“郭姑娘！如果不放箭，我们如何救得郭大侠啊？！”

郭芙却是红着眼冷声道：“便是我爹爹在此，也不会同意你们放箭的，地下还有那么多好人，怎能错杀好人？”

那地下的郭靖听了她这一声，也激动的大喊道：“芙儿说的不错，怎能错杀好人！”

那一旁的白衣少年恍然若失的站在一旁，双目猩红，眼见着郭靖身陷重围，心中止不住的想：城头本来只须不断放箭，射死一些百姓，蒙古兵便无法攻上，郭伯伯眼下身遭危难，全是为了不肯错杀好人的原因。

这些百姓与他素不相识，绝无渊源，他尚且舍命相救，他当年又何以要害死我爹爹？

小龙女飞身立在他身旁，看着那城墙边上满身鲜血和污垢的女孩，以及地下腹背受敌的郭靖，冷声道：“过儿，这是个好机会。”

杨过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口微微发疼，疼的他脸色发白，如同一个在雪夜里被人遗弃的孩童一样，不知所措。

“杨大哥，你轻功好，救救我爹爹好不好？”女孩突然猛的回过头来，脸上已被泪水和汉水沾满，全然没了往日的精致。

杨过看着她这幅崩溃又惊慌的样子，脑子里却是响起了傻姑的那句话——“杨兄弟不是我杀的你，你别来找我！”

他侧目看着郭芙泪眼磅礴，只觉得心口如同那古寺里的大钟一样被人敲来敲去的，发出巨大而沉闷的钟声。

自那日傻姑被他套出话来后，那个他曾经最像知道的答案，成了他如今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她叫他靖哥哥！”——

他爹原来是被他一向敬重的郭伯伯杀死的，是被他此生唯一所爱之人的父亲，杀死的啊……

“杨大哥，你救救我爹爹好不好？”

他忽然动了动嘴唇，朝着她头顶上轻轻的揉了揉，丢下一句：“你别哭，我去救他……”便直接飞身下去。

他纵身一跃，已稳稳的立在郭靖身旁，那郭靖双拳难敌四手，早已身中几处刀伤，他此时见到杨过，连忙呵斥道：“过儿，你下来做什么？！”

杨过却是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不言不语，随后直接抓起他便往身上一背，躲过几刀后借着那城墙边上的巨石，飞了起来。

他所学的古墓派轻功可说天下无双，虽然背上负人，但想到只要走多一步，芙妹她爹便离危险远一步，他便没命的狂奔，那群蒙古士兵一时倒也追他不上，

他在城墙上奔驰一阵，看得郭芙的脸渐近，终于，跃下地来，稳稳的站在了城墙上。

众人连忙激动的夸赞起他来，就连郭芙也是激动的直勾勾看着他，声音哽咽的道出一句句令他魂牵梦萦的“杨大哥……”

只有小龙女皱着眉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令他瞬间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冷。

……

“过儿，你今日为何要救郭姑娘？”

月白衣衫的少年头也不抬的直接回道：“姑姑，罪不及儿女。”

小龙女抬眸看着他：“那你为何救她爹？”

杨过没有回答她，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眉目里满是纠结和难过夹杂在一起的情绪。

“过儿，你我快死了，不是她爹娘死，就是你和我死。”

“我知道……”

龙女垂下眼眸：“如今在这世间，我反正是孤身一人，生或死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可是你呢？”她抿了抿嘴，接着道：“你先是同我说，郭靖夫妇为国为民，对你有养育之恩岂能害他，愿意跟我一块去死。”

“可是后来你又说，他害死你亲生父亲，你要来襄阳找他报仇，过儿，你到底是来找他报仇，还是来见你的郭芙姑娘最后一面的？”

“姑姑…我……”他皱起眉头，忍不住看着她，即是懊悔的道：“姑姑，都是我害得你，你若不是救我，又怎么会也中那情花之毒……”

小龙女看了他一眼，淡然的道：“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她说完后，屋内安静了许久，她又说道：“说不定那情花毒对我来说根本没用，毕竟我一次都没有发作过。”

杨过白着脸，忍不住笑了一声，略带辛酸：“是啊，我真羡慕你。”羡慕你一次都没有发作过，羡慕你心里平平静静，没有牵挂之人。

“可是你怎么办？”

这时，厢房外头吵吵闹闹的，不知发生了什么，杨过隐约听见郭芙的喊声，以为她有危险，连忙奔了出去，等他出去后才发现原来是黄蓉羊水破了，即将临盆。

那郭芙没有在穿着那身红裙，而是在春意黯然的春天里，穿着一身粉色裙子，她这时正站在庭院里，拉着耶律齐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便匆匆忙忙的跑进黄蓉屋子里了。

那耶律齐听她说完，也跑了出去。

杨过站在庭院里，如同一个暮年老人一样，极其平静的看着他们二人，只觉得，这世上若是没了他杨过，其实那什么耶律齐同她，也般配极了，不是吗？

他忽然笑了一下，心中想道：武家两兄弟也太没用了吧，鞍前马后那么多年，还比不上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若是日后知道芙妹不喜欢他们，只怕要难过死。

算了…她喜欢就好。

黄蓉生了对龙凤胎，先出来的是个女娃，后头才是男娃，郭靖为这对孩子起名为“郭襄”、和“郭破虏”。

杨过师徒二人站在院子里，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见到那两个孩子，他抬眸看着娇俏的郭芙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忍不住想着，等她将来做了娘，是不是也会这样温柔的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等她夫君回来？

“杨大哥，你瞧我妹妹可不可爱？”

“好看，好看极了……”

小龙女捏着自己的衣袖，忍不住也朝着那婴儿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小孩，皱巴巴的，哪里好看了？她想到这，忽然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她的过儿。

他还是这般，像极了当年她刚把他带回古墓里的模样，白衣，清瘦，眉宇间透着浓烈的忧愁和生人勿近的冷峻。

过儿，我师父早已死了，孙婆婆也死了，在这世上早就无牵无挂，可是你不同。

小龙女轻轻的看了一眼郭芙怀里的小襄儿，神色莫名。

你当日愿意放下断龙石陪我去死，我已是欠你一命，如今也是我该还你了，恶人由我来做，即使你的郭芙姑娘今后或许会迁怒于你。

至少你能活着。

杨过笑着回了头，却发现他姑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郭芙怀旧的婴儿，下意识的道：“姑姑，你怎么了？”

小龙女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

夜间。

“杨大哥，杨大哥你睡了吗？开开门好不好？”

杨过一愣，连忙从床上翻身下来，三步两步的去开了门，门外之人，果然是郭芙，他下意识的理了理衣袍，有些不自然的道：“芙妹，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郭芙撇了撇嘴，轻声道：“我可以进去说么？”

杨过连忙将她请进了屋里，倒了杯冷掉的茶，神情紧张：“芙妹你说吧。”

“杨大哥，你今日同武家哥哥说什么了？”她抿了抿嘴，脸上一片通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杨过一愣，心中又羞又不安，杨过啊杨过你多嘴什么，这下好了给她知道了！他顿了顿，稍微稳了稳情绪：“什么说什么？我没同他们说什么啊。”

郭芙嫣然一笑道：“武家哥哥都告诉我了，什么…你我早有婚约，什么喝我们的喜酒，什么儿孙满堂之类的话……”只见她启朱唇，发皓齿，一缕清声自舌底婉转而出。

杨过见她秋波流转，娇腮欲晕，虽然年龄尚稚，实是生平未见的绝色，突然，沉淀很久的情花毒终于在这一刻发作了，心口处无限疼痛，痛的好像有把刀子在割着。

杨过，你活不长了，何必在说些惹她心动的风流话？

他垂了垂眸子，忍着痛，故作淡漠的道：“芙妹，是我杨过胡说八道了，你别当真。”

郭芙一愣，脸上的潮红瞬间退了下去，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犹豫不决的道：“杨大哥，你的意思是，你同武家哥哥说的那些话都是在说笑么？”

杨过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心口的疼痛令他不敢在看她一眼。

郭芙见他这般，便认为他真的对自己没有什么心思，她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指着他骂道：“你既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同旁人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还什么早有婚约，难道女儿家清清白白的名声，是你能一个玩笑就可以毁掉的吗？”

杨过不得不抬头看她，只见她眼眸带怒，一双大眼中含着眼泪，神情楚楚可怜，他咬了咬牙，继续冷声道：“对不住…是我没轻没重，乱开玩笑了。”

郭芙见他如此，又羞又气的将手中的东西朝着桌上丢了过去，杨过顺着她的动作，才注意到那是一柄剑，是他姑姑的淑女剑：“淑女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怎么知道，你师父刚刚莫名其妙的跑来跟我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什么祝福你同我，说什么君子剑和淑女剑是一对，所以要把这什么淑女剑给我，还让我今后不要讨厌你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

她此时声调抬高，双眼微红，就像是当年在桃花岛上为自己抱不平时的那副模样，她说着说着，竟是口不择言：“你同你师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一样口出狂言爱拿我来开玩笑！”

杨过看着那桌上的淑女剑，忽然想起今日小龙女那个诡异的眼神，心中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连忙问道：“我姑姑同你说完这些话，是不是走了？”

郭芙冷哼一声：“你那么着急，不会自己去她房里找她吗？”

杨过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朝她大声喊道：“你先别气，你快告诉我，我姑姑是不是走了！她往哪边走了？”

郭芙被他捏的肩膀发疼，更是委屈的吼道：“她同我非亲非故，往哪里走了，关我什么事，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杨过见她眼中含泪，脸色发白，看起来怯生生的，心中更加烦躁，他姑姑可千万别生了什么心思，若是襄儿出了什么事，只怕是这个哭包大小姐到死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他想到这，心中痛楚万分，连忙松开她的肩膀，朝着门外奔去，想去寻他姑姑。

突然，他被叫住了，房里的郭芙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烛光照在她脸上，更衬的她的脸莹白如玉。

“杨过！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从前没有离开桃花岛，而是一直同我一块长大，那我爹爹那日在宴席上问你…你会不会…愿不愿意娶我？”

杨过身形一顿，在原地站了许久，只怔怔的看着她，脸色发白，身形微颤……

郭芙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他开口，只好认命的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算啦，我也是同你说笑的，你…你姑姑她…往西北方向去了。”

杨过听了她后面这句话，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杨过啊杨过，你听见了吗，她也是喜欢你的，只不过……你如今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何苦让她知道你的心思？又何苦拖累她呢？

他皱着眉头，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朝着她的脸在心中说道：芙妹，我今日同武家兄弟说的那些话不是在说笑，我是在说梦啊……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决然的离去。

……

半夜。

郭芙坐在自己床上，双眸红肿，从杨过离开后不知一个人在被子里哭了多久，才平静下来。

烛光摇曳，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隆——”的声音紧跟其后，郭芙抬头朝着窗外望去，外头下起了暴风雨，电闪雷鸣。

她看着窗外的雨，忽然想道：这么大的雨，杨过怎么办？

她闭上了眼睛，面上全是懊悔不已的情绪，郭芙啊郭芙，他不喜欢你便不喜欢你了，这世间又不是没有别的男子，爹爹从小教导你的话，你都抛到哪里去了？

你当时即便是气极了，又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谎话啊……

他师父明明是朝着东南方向走了，你做什么骗他是西北方向？如今下那么大的雨，他待他师父那般尊敬，肯定是紧张的到处找她，不肯躲雨了！

无论怎样，他不愿做你夫君，那也是你杨大哥啊，你们小时候可是拜过月亮，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她顿了顿，忽然从翻身下床，穿上鞋子，从柜子里拿出两把伞，便朝着外头跑去了。

……

另一头的杨过，听见郭芙说她姑姑朝着西北方向去了，心知她定然是将襄儿偷了出去，打算去绝情谷换解药，连忙奔出府门，一句跑至城门，守城的将士都曾见他在城头救援郭靖，对他十分钦仰，见他狂奔而来，似乎是要出城，立即开了城门。

此时蒙古军已退至离城百余里外，杨过朝着西北荒僻之处行去，心中寻思道：我身中情花剧毒，但过期不死，或许正如那天竺神僧所言，吸了冰魄银针的毒之后，以毒攻毒，反而延了性命。

但是剧毒未去，迟早总要发作，姑姑今日那个眼神定然是打算用郭伯母刚生下来的孩子去找那丑婆娘换解药，可她哪知，杀父之仇我都情愿为了芙妹放下。

更何况是我自己的命啊！

眼见着大雨将至，他不由得更加着急。

“姑姑啊姑姑，你腿怎么那么快！若是早知你这般迅速，我刚才就应该把芙妹的小红马骑出来出去寻你了……”

“轰隆隆——”

大雨滂沱，林中的树叶被吹的呼呼作响，大雨淋的他浑身湿透了，他却始终不敢停下脚步。

因为，他怕他迟一步，他姑姑就带着襄儿换了解药。

还有，他怕她因此而讨厌他，恨他……

忽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呼喊声，伴着雨声和雷声，清音娇柔，低回婉转，听得他不自禁的心摇神驰，意酣魂醉。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因着暴雨的原因，林中泥泞不堪，他踩着淤泥走了好一会，才看见她的身影。

她撑着把伞，摇摇曳曳的站在狂风暴雨里，双肩缩了起来，衣裙下摆全都湿透了，怀里却死死的抱着一把伞，可怜的紧。

杨过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低声骂道：“郭芙你大半夜不睡觉是有病吗？我才刚躲开你，好不容易不疼了，你又出现在我跟前做什么啊……”

“杨大哥！”——

那粉色的身影踉跄了几下，接着喊道：“杨大哥你在哪？你怎么跑那么快啊！”

他叹了一口气，朝着她喊道：“那么大雨，你跑出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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