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瓦16（玄凌x宜修）

近来这些日子，或许是前朝事了，又或许是他闲下来了，便开始整日有事没事的往宜修的关雎宫跑。

其实历代皇后，照例都是住在坤宁宫的，可宜修封后之后，却怎么也不愿意搬进坤宁宫，久而久之，玄凌也就随她去了。

宜修坐在雕花桌前，看着眼前的玄凌，数十年过去了，他却还是一如她当初刚嫁给他时那般俊郎，眉目里流露出来的神情依旧是那般的沉着冷静，只是唇上呼吸添了些须，遮住了他稍薄的嘴唇，使他少了几分凉薄之感，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微微皱眉，看着她这幅无悲无喜的模样，忍不住又道：“下月初十朕要去行宫，打算带你一块去。”

宜修下意识的回绝道：“臣妾近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陪驾御侧了。”

“正是因为你不适，朕才要带你去，那儿有汤泉，你向来畏寒怕冷总是染风寒，去那汤泉里泡一泡，身子应该会好一些，不在那么怕冷了。”

“这…恐怕身子不便。”

玄凌却是不理会她的回绝，直言不讳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小日子又不是初十来的。”

宜修一愣，有些尴尬的垂了垂眸，她张了张唇，正欲开口却又被眼前的男人打断了。

“行了，你就当这是皇命不可违吧，你到时收拾好，乖乖跟朕一起去。”

宜修只好抿了抿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没来由的弯下身来，俯视着她，双目赤红，似要从她面上探寻分辨出什么，他身上永远有一股瑞脑的清苦气息，此时因为他突然凑近的缘故，致使他鼻间温热地气息拂在宜修脸上，像是夏日雨后独有的清凉。

“这几年来你一直不高兴，什么事都喜欢暗暗的违逆朕，这次若非朕执意要你随行，只怕你也不肯随朕一起去，其实朕一直在思量，你这些年来总是这般冷淡，难道从前那个无论何时都爱笑的宜修，不是你么？”

宜修抬眸看着他这幅“无辜”的模样，灰败了神色，道：“人总是会变的。”

玄凌凝视着她，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小宜，你多久没对着朕笑过了？”

宜修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看似圆满的笑涡，“如今不是笑了？”

她的的确确是笑了，可玄凌只觉得她笑的有些勉强，烛光打在她那柔和的面容上，衬得她愈发具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可是她的笑容却像是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碎冰，就好像仿佛对着自己笑，是一件让她非常难受的事。

玄凌皱起了眉头，眼底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凉：“你不是真心的在笑，朕记得你从前笑起来，不是这个样子，如今你看着朕的眼睛里全是寒气，冷冷的，朕这样被你看着，冷得受不住。”

宜修仰着脸，看着他的眼睛，她曾在二八年华里，最爱他的眼睛，黑白分明，虽然不笑的时候像一把寒冷至极的利刃，可每当他对着自己笑起来的时候，却仿佛冰山融化了一样，像要把她永远深深藏在眼底一样。

“人在经历一些事情后，自然是无法像年少时笑的那般随心所欲的，难道皇上没听过一首诗么？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这不是一首好诗，因为它后头跟着的一句更加悲凉——也曾执手话白头，却不敌，几度秋……

玄凌垂了垂眸，眼底闪着浓烈的愧疚和一股身居高位的恼羞成怒：“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何必执着于那些已经发生过的旧事？”

宜修意味分明的看着他，淡淡的回了一句：“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听了她这句话，轻轻的笑了一下，伸手抚摸着她的那消瘦的脸颊，而后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旁柔声道：“你既然愿意想通，那么往后呢？往后你是不是就会变回从前那样？”

宜修并没有反抗，这让他感觉到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极是高兴，仿佛能通过如今的这个怀抱、闻着她身上淡雅清冽的香气，能看见记忆深处，那个轻拈纨扇的少女，身边有三五蝴蝶施施然展翅，围着她翩翩翻飞的女孩。

她唇角一痕笑意相映，一双清水般的眸子含情相望，一握杏子红绫裙拢住了一袅一袅晴丝，韶光缓燃垂下，无数浅粉色的桃花在她身后开的纷纷烈烈。

那是豆蔻年华的宜修，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桃花树下，而那少年四皇子玄凌，也站在她身旁，和她并肩相依……

可随着宜修的一句话，硬生生的打破了这抹旖旎的旧梦，她的嗓音依旧那般柔和，可吐出来的话，和脸上的神情却是那般的冰冷：“可是臣妾往后余生都不想对你笑。”

玄凌一僵，松开了拥住她的手臂，垂眸看着她那依旧淡漠的眼神，痛声道：“你就非得如此执着吗？朕知道，是朕从前对不住你，伤了你的心，可那些都是逼不得已之下才做出的事情。”

“这世间谁人无过！难道你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朕吗？”他此时心里就如同有一座冰山架在火上烤，时而暖暖的，时而寒冷刺骨。

“你不是逼不得已，若是在重头来一回，你照样会做下这些残忍的决定。”宜修十分冷静的从他怀里退出来，语气清晰而冷静。

谅解是一回事，可厌烦却又是另外一件事，她知道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独自一人咬着牙承受的苦也不见得比自己少，可她就是无法同他冰释前嫌，甚至还无法忍受和他同处一室。

这些年来，每次多看他一眼，宜修心里便止不住的恶心、止不住的厌恶，其实她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厌恶他了，或许是自己孩子死后，又或许是在看着他冷眼挑起柔则和慕容世兰的争斗时，又或许是在他杀死慕容世兰的孩子而嫁祸给柔则时，也可能是在恩赐翊坤宫独有的欢宜香后……

这桩桩件件心狠手辣的行为，都和他口中自称的逼不得已全然相对立，她可怜他当年的境遇，可同时也无法接受他的所作所为，她早就想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是却又不得不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隐忍多年。

她不想当这个皇后，可现实也不得不令她必须坐稳这个后位。

柔则病逝，导致宫中只剩她一个朱家女儿，她父亲只能拼尽全力辅佐她当上皇后，为此他还不顾她嫡母的意愿，抬她娘一个侍妾做二夫人，她弟弟景瑜，虽不过区区一个庶子，也能因为她的缘故，谋得一个三品官员的位置。

宫中之人也一改从前的冷眼相待，对她毕恭毕敬起来，自从做了皇后，她的日子过得很好，哪儿都好，想要什么，内务府都会毕恭毕敬的送过来，饶是嚣张如华妃，也不得不对她低下头行礼。

当真是哪儿都好，除了…皇后这个身份时常会令她被迫和玄凌相处以外。

她已经强迫自己同他“和颜悦色”的相处了好几年了，早就装的精疲力尽，如今或许是夜色微凉，寒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让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皇上，我希望你能认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我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们两个除此之外，毫无关系。”

玄凌捏着她的肩膀，双目猩红的怒道：“朕知道你怨我，故而你这么多年来的违逆，朕都不曾计较过，难道你当真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朕，非要同朕生分到如此地步吗！”

“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前…在雍王府中，过得多欢愉吗？如今为何要同我如同隔着一条长河一般？便因为我如今不是玄凌，不是和你在府中谈笑的夫君，而你也不是宜修，而是这一直端庄贤惠的皇后吗？”

宜修摇了摇头，微微叹着气，满脸的悲悯道：“你还是不懂，其实隔开你我的不是这一身如枷锁的朝服，亦不是那僵硬冰冷的皇后宝印，而是那些埋藏在过往里的虱子。”

隐忍多年，她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睁大了眼睛，冷冷的盯着他：“你瞧…你有没有看看它们爬满了我的整个身体，就像是粘在肌肤上的水蛭一样。”

“嘘，你在听…仔细听……你有没有听见它们在啃食我骨骼的声音？就像雨滴落在那红墙绿瓦上的声音一样，多动听啊。”

她的眼很黑，脸却很白，白的可人，也白的吓人，尤其是在这冰冷的寒夜中，愈发的吓人和凄惨。“你还没听到吗？有雷声，有雨声，哭声，还有孩童那微弱的呼吸声，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我都知道的，你那一夜就站在门后，听的可清楚了。”

玄凌脸色大变，也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在介意什么，顿时脸上的肌肉一阵剧烈地抽动，如同骨鳗在喉，整个身体竟然微微在颤抖，面色慢慢的变得很苍白，脸上早已不见了平日的镇定与淡漠：“你果然是知道的……”

“你知道吗？他死去之后，我一直不肯盖棺，在房中待了好久，就是在等你来解释，我真的等了好久，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你，我才试着让自己放下，那种感觉无法描述，毕竟你或许根本就不懂……”

他听着她的话，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一阵隐隐作痛之后，方才罢休：“你又怎知…我没去看着你？”

“可是我不要！我不要这些你自以为深情的举动，我只想你确确实实的站在我面前，陪着我！哪怕同我大吵一架都好！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待在那里，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我，相信我…一个人可以挺过去！”

“我那时也是被逼无奈，你知道若是我表现出待你的一丝不同，你的处境会有多危险吗？”

宜修抿了抿嘴，看着这幅悔恨当初的姿态，只觉得无奈极了：“玄凌，那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可是你却不愿意出现我身边，所以从那一年，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对你死心了。”

夜幕笼罩了整个大地，寝宫之中的佛香，宫阙的沉寂，不复昔日的温柔，就如同玄凌对于往事的美好记忆，一同沉了下去……

作者：不慌不慌，不是百合，剪秋只是“单相思”，主要是她实在太忠诚了，原著后期为了皇后还不惜冒险毒甄嬛，哈哈哈哈哈哈哈而且电视剧版的那个演员也总是对着蔡少芬演的一副“深情”模样。

作者：别的文中总是出现一些女主救了个奴仆啊，所以她才这么忠心的设定，感觉太老套了，所以我才给剪秋设定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设定。

作者：没有恩重如山，没有雪中送炭，也没有救命之恩，有的只是一抹埋藏在心底伸深处，直至死亡，都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者：本卷借用的是原著甄嬛传+金枝欲孽+琅琊榜+步步惊心+东宫的融合体，故而，皇权至上，剧情是压抑的，因为在这个背景下，女人无论如何都必须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苦，以端庄温柔贤惠的面貌每日笑着，终身无法逃脱这座囚笼。

“谈不上多难过，只是有些不开心而已。”

“过去没有去，未来没有来，生不对，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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