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黑色

钢铁丛林，秩序森然，巨兽伏首大蛇盘，灵衍归息。

四方铁盒子无休止地穿梭，忽而黑色画面闪过，炎阳失色，天地逐渐漆黑成墨。

急促爆炸声四起，伴惊声惧吼混成一曲乱响。

幽静小道，一对情侣跌跌撞撞互相搀扶了几步，黑色铁链轻轻晃了晃，一声噗通，没于嘈杂乱响，无人知这紧紧相拥的二人一同跌落湖中。

天际墨色缓缓褪去，晓阳极速升温，四方浓烟阵起，冲天直上，一次又一次遮掩烈日光辉。

天悬九阳，眼难识物。

众生浊身，只觉浑身脱力如坠虚空，绵软、无力、恐惧，浓浓的黑暗一点一点压来，压迫最后一丝清明，无可抗拒地跌入深渊！

时间静静流逝，世界无灵，空寂如同流水，一点一点渗透每一个缝隙。

苍穹仙宗已逾百个纪元，久居尊位无可撼动。

皆因宗门有帝君位修士数十四，阻隔尘天大道压制抵御天劫，镇压尘天修士欲望免除人祸。方能历千劫而不倒，经万世而不衰。

加之帝君各脉以极道法则为基，立于尘天之外，虚空之中。趋尘天大道抗衡虚空法则，凝成一方不可感知、无法撼动、蚕食万物、无限趋近平衡的虚无之域。

便是享誉尘天的仙路终途——仙尊，亦是不敢擅自踏入。

此域之间，两道修长身躯头悬六道轮回、身披大道霞光，分化真灵凝视法则之境，宝相庄严，神圣不可侵犯。

此外，若有不惧极道法则者透过尘天大道与虚空法则抗衡之域，便可感知这二人身后有数之不尽的极道修士肃杀列队！

“万灵初晓尘天大道，已是心神疲倦无可招架，今时解析无字决，更叫人舍也不是弃也不是。”风月无垠淡然说着。

没错，此域之灵便是风月、至极二位帝君。

开天以来，万千帝君助荒尘龙凰开启大世，迎接真正的修行！

杀戮之风更盛，无情之意更绝！

天地大势更替，道心随之剧变，而资源有限，往日法决的价值自然更高，恰三千大道同开，唯极道境修士方能阅读、堪堪参悟，万灵喜中有愁，无字决更是帝君感悟，开天古族隐法。

生灵总是希冀远方而顾不上眼下，有三千大道已是变相撕碎万灵。

此时无字决临世，便是彻底击碎修行世界的屏障，万灵初临修行，先有三千大道仿佛唾手可得，尔后帝君真意紧随，无法脱离欲望沼泽，如陷深渊，极易心神动荡，若无法自制，修行之路寸步难行。

随万灵修行逐步高深而解开大道深意，乃长久之计，方合天地大势。

“天地生灵，杀之不尽，除之不绝，千万轮回，又现大昌，其数无可量计，妄作无用。唯天命之子，气运加身，诸行唯益，方合我等期望，平凡之众生世沉浮，无故难入大世争夺，谓之无趣，管他不得。”至极灵圣没有一丝停顿，随口便说出心中所想。

风月无垠听得颇有些不舒服，浅浅皱眉，念生灵所往乃大势所致，平凡无可厚非，双眼缓缓闭合。

见状，至极灵圣只是淡然一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讽刺意味，却也未多做解释。

身为帝君，风月无垠的心路他也经历过，可他更相信眼前的这位异数，能在短短十五个纪元踏入帝君位，定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一一捋清。

或许，只需凡人一次轮回。

何为异数？

轻易作为便能逆转超出认知的定数而不知者皆为异数！

一次轮回，看破大势催动的众生。

至极灵圣已然十分高估风月无垠。

出乎意料的是，还是不够！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唇角的幅度不似笑意，更像看淡风月的清平！

法则之境中，一颗星辰的生灵被极道法则摄入，降临龙尘天荒芜一角。

天色有些灰暗，漂浮些许浓色尘埃团，漫天阴云压下，仿佛触手可及，犹如天倾！

周边里处处阴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上方几道细长霞光忽闪忽烁，如雷霆交织纵横，每一次闪烁，都能击散尘埃，迫退一方阴云。

像是踏入地狱的天神，带来缕缕曙光。

然而，似乎天神也敌不过时光侵蚀，终将败于岁月，这七彩云霞闪烁起来，更像是一条经年无人访的老街，悬挂着一排摇摇欲坠的破碎虹灯，不知是青苔霉墙先塌，还是落尘旧灯先坠。

尘埃又将凝聚，阴云再度聚合！

七彩云霞，看起来那么的无力！

这是一场仙灵之间无血色的拼杀，刚刚降临的他们从何得知。

对他们来说，刚刚经历的事比一切影视更离奇！

因为，影视可以虚构，而眼下，确是实实在在的穿！越！了！

还是大范围集！体！穿！越！

惶恐、悸动、兴奋、不安……

穿越了，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千个人有两千种心态，一面为悲一面是喜，不停交织着。

无论何种情绪，活着，才有一丝可能。

这些凡人，开始收集周围的一切可观信息。

天空很低，很是阴沉，云霞异常妖艳，空气里含氧度很高，四方乱色，连视野也是陌生的。

四下灰蒙蒙一片，周围还飘着几团浓烟般泛着暗淡光芒的尘埃，视线看不见多远，方圆二三十米已经是极限了。

就是这二十三米，竟然有二十余根如针似剑般细长石头无序林立，极为刺眼！

本就未曾完善的三观，碎得彻底……

『石比天高比针细，天似灰烬霞似线，尘埃泛光成团，四处比死还寂静。』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TMD，小说里的穿越不都是主角么！』

无论何种情绪，已经经历过穿越，几乎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是一部恶俗小说里主角！

急促的气流进入鼻孔，一位卷发青年拨开人群，用力地呼吸着，逼迫自己适应环境。

低着头，来来回回认真看着完好无损的肢体，阴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死灰一片。

突然，他抬起手臂，双指像老虎钳似的伸向左手小臂一块凸起的皮肉。

紧紧捏死！

捏得虎口绷紧、双指发白！

好像……

没什么感觉？

青年有些不确定。

是的，他隐约间感觉到了疼痛，却并不是来自被死死捏着的小臂皮肉。

看着微微发皱的皮肤，中心还有一条不细的红线久久未消，心中越来越奇怪。

可是，穿越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还是集体的形式，痛觉错乱也就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眉心依然皱着，既然痛觉错乱，心中一狠，小臂肌肉绷紧，狠狠地向红了一块的皮肉捏去，捏得更加用力，又拧了大半圈……

指甲划过，留下一层逐渐变深的痕迹。

始终没有感觉到疼痛的他看了眼不短的指甲，用指甲掐大臂最嫰肌肤处的一丝丝皮肉！

他尝试了一次，并且快哭了出来。

可惜，并不是因为痛。

但确实有痛意传来。

却并非来自大臂！

『难道，真的有地狱吗！』

恐惧犹如黑暗中的毒蛇，露出了真面目，穿越带来的悸动正逐渐平息。

这个世界，似乎很不友好！

“清源……”

“清源？”

“清源！”

女声轻灵，环绕耳边，柔美的声线比秋风更怡人心，只是这悦耳音色微微有些颤抖。

熟悉的声音，幸好，她也来了。

古装少年回过头，露出她早已习惯的俊郎面容，以及，温和的笑容。

女孩回了一笑，被阴森、恐惧包裹的心灵瞬间亮起了微弱光芒，安稳了许多。

“嗯？”

正准备转身拉过女友的少年似乎听见还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通头皮。

熟悉的声音，古怪的音调，就像来自地狱的阴灵！

源头，来自身后！

他做了些考虑，没犹豫太久，随声音向身后看去。

头没有抬起，下颌卡在肩窝，余光里，热恋中的女友打扮成第一次相遇的模样，熟悉的白色竖条长袖上衣和碎花过膝长裙，露出冷白色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朴素而惊艳。

一笑更似神之杰作，日夜欣赏也不觉疲倦，如此清纯的可人儿，此时却显得异常妖艳！

远处的迷雾不知何时弥漫过来，皎月般透光的脸颊瞬间红了，通红，鲜血欲滴的模样。

少年抬起下颌，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站着，灵动的眼睛久久不眨地望着他，心中充满无法言语的诡异。

裙摆不停地微微浮动。

顺着长裙下冷白泛光的肌肤看去，是说不出模样的淡淡灰色迷雾，就像是魔术师手中的幕布，遮掩了视线。

『这死一般寂静的鬼地方，哪来的风！』

唔？

寂静？

寂静！

“这么多人穿越过来，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少年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浑身颤栗面露恐惧。

“如果是短暂的安静，可能是对刚刚穿越的恐惧，但要有这么长时间死一般的寂静，绝对不可能！”

这般想着，他抬起来了头，顺着迷雾看去，二三十米的范围里有千余人，极为拥挤。

有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有人害怕极了原地狂奔，有人像超人一样飞着，所有人好像被神秘力量限制住了。

更奇怪的是，似乎每一个人都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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