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号 人物练习

在我破碎稀疏的记忆海洋里，有一个人，一件事，始终如撞击泰坦尼克的冰山矗立在那里，哽咽着我的心。

那个人便是我的奶奶，我父亲的继母。我不爱她，我也感受不到她的爱。她爱我时，我觉得虚伪，腻味，她不爱我时，我才觉得正常，清爽，然后理所应当的不付出任何东西。

她是一个典型的，被封建余毒残害的农村妇女。思想陈旧，自私自利，斤斤计较，见不得别人好，把他人的评价作为衡量自身价值的标准。

无论什么事她都有获得要求，就连孩子们看娱乐节目、电视剧都被要求要从里面获得知识。可是她没上过学，也不知道什么是知识，她只是强烈的渴望，想把电视里的知识一股脑的塞进笨蛋孙子们的脑瓜。

她还喜欢一刻不停地劳作，可怜她年近古稀还不能安享晚年。早年家在农村，无论刮风下雨，她总会在天还未亮的时候背着竹篓出门，給还在睡懒觉的大黄牛们割满满一竹篓的鲜嫰多汁青草。现在她住在城里，在县医院上班，无论冬夏，都是凌晨四点起床，去打扫一整栋住院楼的卫生。今年我离家前夜，住在她家，她四点起床时，我和小妹（三叔的孩子）都还没睡觉。

除了正在发生的日常，我还记得一件发生在我幼年的事情。大约是在八九岁的时候，可能更大。那时，我们的房子还是紧紧挨在一起的。某日我得了两颗糖，欢乐的拿去给当时只有两三岁的小妹。我走到门口，看见她在给小妹削苹果。我心中一喜，打算进去，却听到了她说：（四川话）莫给你姐姐说你有苹果，不然你就要少吃一半。听了这句话，我能怎么办？我只有收回脚，然后一股脑的把两颗糖塞进我气鼓鼓的嘴里，把色彩炫丽的糖纸扔在门前，以这种示威的方式告诉她：我有糖吃，才不稀罕你的苹果嘞。（其实我想吃，到现在都还沉迷于苹果诱人的香气。）

从此以后，我就不爱她了。这件事在我的记忆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时至今日，我仍能感受到那种没有奶奶爱的失落，模糊的是我一度怀疑，这是我为了不爱她而找出的理由。

虽然我数落了她七百多字，但是她却帮我开阔了视野，填补了年幼时我的好奇心。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但那时我家所在的山区还是极贫困的，不要说到电视，甚至连课外书都极其罕见。所以我听到的故事都是由她口述的。虽然她讲的，多是文革时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但这些故事让我对历史和人性产生了兴趣，也让我逐渐发现了自己。

现在，我用键盘敲下这篇人物练习的时候，我反思了一下。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放下那件事了？或许那件事，真的只是莫名其妙的从耳朵里转进脑子的？而且现在，她对我着实不错，看着也像似用用了真心的。

坐在阳光下细想片刻。

细想片刻，我又记起，冰山浮在表面的只有七分之一，这七分之一，可能就是我上述的这些，我可能还未见得那水下的七分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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