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

疯娘扛了一夜，终是没熬过命，血流光，生命也流逝了。

第二日一早，张大娘起来就发现她已经变凉了。

林凌昨晚都已经预测到了，早上起来感觉气压很低，张大娘低声呜咽。

妞妞也有些明白情况，缩在林凌怀里。

林凌抱着妞妞，张大娘看到接过来，将孩子带去厨房里。她对林凌说道：“一会儿大娘要去找相邻帮忙，她们若是问起，你就说你是疯娘的堂妹，妞妞是你的侄女儿。”

林凌点头，感谢大娘。

张大娘就忙开了，先是告知左邻右舍，又去白事店里去买丧事的东西。

林凌心里隐隐不安，她抱着妞妞，看着人来人往，大家脸上有悲伤，有冷漠，有感慨，有无言。

这一天张大娘家院子里支起了一个简易棚，棺木买来了，张大娘给疯娘换上衣裳，用褥子裹紧，张大娘请了一个老婆婆来念经，将疯娘装进棺木。

一天都在这么忙碌哀哭，低气压中过去。张大娘顾不上妞妞，林凌抱着她给她喂饭，带她解手。

也有来凑热闹，蹭一顿饭的，朴实的和张大娘关系不错的几户人家，拿来了家里的吃食，帮衬着将这丧事办了。

没什么人来和林凌搭话，大家都陪着张大娘，劝慰她。

张大娘越哭越伤心，其实这哭泪有多少是流给疯娘的呢？张大娘是哭她悲戚的一生吧。

晚上林凌睡不着，妞妞这一天乖的很，早已经睡着了。

张大娘肿着眼睛进来，之前疯娘睡的地方凹进去了，变成光秃秃的土炕，因为张大娘已经将她连褥子席子都一同换掉了。

“医女姑娘快歇着吧！”张大娘嘶哑着声音。

林凌倒了一杯中午泡起来的金银花茶，递给张大娘：“我睡不着，觉得有些悲凉难受。”

“唉，人死如灯灭，我今天一天忙忙很累了，大娘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张大娘拖着疲乏的身体坐到土炕上。

林凌已经快将那衣服缝完了。她将有些地方在细密锁边，放空心思，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人死如灯灭，春风肉化泥。白发葬枯骨，悲喜归尘土。

一晚安睡，也许林凌没有那么悲恸，这夜她睡的很沉，早上起来邻里乡亲们依旧吹打哭嚎。

林凌决定明日等疯娘下葬就走，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安。

张大娘经过昨天一天的忙碌，今天已经不是那么措手不及了，家贫没那么多要讲究的，张大娘打算明天就将疯娘抬上山埋了。

林凌在下午终于见到张大娘不忙了，她将自己要离开的想法告诉张大娘。

张大娘听了眼眶又红了，她心里知道林凌不会留在这个地方，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以及林凌帮着妞妞治好脚，让她很不舍。

张大娘：“医女姑娘，再住两天不行吗？等忙完这阵，让大娘做顿好吃的，你吃好些呀。”

林凌见张大娘真情意切，就点了点头。

林凌却因为等了半天，差点儿又被严世蕃找到，差点软禁起来了。

疯娘的棺木钉好，打算这天下午送葬，几个大叔帮着抬棺，疯娘很轻，大家也都帮着忙。

林凌抱着妞妞也跟着上山去，一行人撒着白纸钱，举着白幡，所遇路人皆是肃穆让路。

林凌也不由的有些伤感，他们走向山里，妞妞闹着不肯去，张大娘就让林凌带着孩子在下面等。

林凌抱着孩子在一个小棚子里，忽然妞妞使劲地朝她怀里缩，然后就有一队人马，快速的冲过来。

林凌被着急促的马蹄声，吓得也不敢多看，林凌她不是张大娘家的人，所以并没有披麻戴孝，安静的抱着孩子在棚子里。

那队人快速掠过，林凌抬眼，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这背影让她，汗毛直竖。

是严世蕃来了，林凌全身的弦紧紧绷起，正想着该怎么脱身，这时山上一个婶子下来了，是隔壁的婶子。

婶子见林凌在棚里，连忙接过孩子小声说道：“张大娘让我跟你说，你的东西还在家里让你快去收拾！”

林凌一听泪眼婆娑，重重的点点头，放开妞妞摸了摸她说：“让张大娘，多给她吃些钙果。”

婶子边点头边推着她：“快去吧，姑娘。”林凌耽误不得。连忙向着张大娘家跑去。

林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张大娘家，她来不及喘气休息，将已经打包好的东西背在身上，便离开家向着与山反方向跑走了。

严世蕃站在这棺木前，他这几天简直将气愤、憋屈、担心很多情绪杂糅在一起。

一开始生气，严世蕃想：别让他抓到林凌，要是抓住她，一定会将她狠狠打一顿。

过了几天，严府上下都没林凌的踪迹，严世蕃又很委屈：林凌，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我对你那么好，就是为了保护你啊！你还竟然私自逃跑，招呼都不打！

严世蕃叫人询问守城士兵，并没有找到很符合林凌的女子，他断定林凌藏在城中，可是周边村落镇子都找过，依旧没找到她，他又特别担心。他担心她会不会遇见坏人，受没受到欺负？

直到前两天有人报来说是：见到镇边张大娘家出现过一个年轻女子，严世蕃当时就要赶路过来，但严嵩有事将他绊住，又耽搁了一天。

就这样，他今天终于撇开一切，来找林凌。却没想到，来到张大娘家，门前门外挂着白幡，贴着白联。

来过周边搜找过的严家家丁，家丁连忙上前说道：这家我记得，里面有个老太婆、疯媳妇、还有一个小孩子。

严世蕃双眼紧盯闹白幡，心里忽然觉得一疼，他下马，大步踏进屋里。屋里的白蜡台还在燃，厨房里的一位大娘见他，问道：“这位爷，是找谁？”

严世蕃问道：“棺材里装的是谁？在哪里？”

大娘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说道：“张大娘死了媳妇，刚送上山呀！”严世蕃不敢置信，他们是不是将她逼死了！

他怒火冲天天的出门上马，一路绝尘而去，向着那后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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